明帝瞧着眨眼之间就垮下脸来的人儿,以往的经验告诉她,人这是吃醋了,她连忙伸胳膊搂住了人,在人圆润白皙的耳朵边低声道:“乖,朕方才逗你呢,朕这几天天天都惦记着从儿呢,今个儿好不容易能宠从儿了,朕心里头都高兴得要冒泡了,方才不过是一时兴起,从儿别生朕的气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她是真的想赶紧进内殿去,良宵苦短,眼下已经过了亥正,她明个儿早上得上朝,中午下午晚上又是一堆庆典,根本抽不出空来休息,今个儿晚上说什么也得睡上一个时辰,留下的能宠幸人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足两个时辰,哪里能够浪费?
然而林从却不肯随着她向里走,她的这些话,在林从看来是丝毫没有诚意的,她刚一说完,就想要揽着他进内殿,在他看来,则是懒怠跟他说知心话只贪图与他寻欢作乐。
这么一来,他就特别地难过了,不仅双肩发力,挣脱了明帝的胳膊,而且眼圈不由自主地就红了起来。那精致的眼角蕴满了眼泪,他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努力往上抬眸,那晶莹的眼泪就留在了眼眶中,晕湿了浅浅的眼白,琉璃似的眼珠浸在清水中,又与画了红色眼妆的眼周连成一片。
他今日是自己走过来的,不方便直接穿侍寝的袍子,因而穿的是一套完完整整的紫色秋装。此刻那华贵的衣衫如同一重重娇艳的花瓣托起他凄然欲绝的小脸。
玫瑰含露,剪秋遇雨,人间美色,莫过于此。
明帝被林从这委屈到十二分却又努力克制着不肯哭泣的模样惊到了,她无暇欣赏美人从未见过的风姿,一步跨过去,抱住人的腰,轻声哄道:“宝贝别哭,哭得朕心疼,有什么话跟朕说,不要自己难过。”
林从没有说话,明帝越发着急了,她最怕她的后宫有话不说,不管是冲她撒娇冲她诉苦冲她发火,她都能够应对,可若是忍着不说要她猜测,她就觉得头大了。她虽然十分温柔,却也很难猜到男儿的心思,毕竟每个男儿的心思,可能都不一样,而她有十个后宫,倘若每个都要她解谜,那她这日子着实太辛苦了。
但是再头大再不愿意解谜,她瞧着人委屈又伤心的模样,也不忍心露出不耐烦来,当下揽着人的肩膀柔声问道:“宝贝你有话跟朕直接说好不好?别让朕猜测了,朕在这方面很笨的,很难猜到的,以往朕猜你澄哥的心思,基本上就没猜对过。”
她话说得诚恳,但忙了一天,人已经有些疲乏了,因而声音听起来软软的,林从听出来她的疲累,之前认为她是在花言巧语敷衍自己的不满,就淡了许多,又听她提起江澄,脑海中就起了警惕,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变成第二个江澄。
那个以天下为己任的男子,就是因为什么话都憋在心里,才成为整个后宫中最不得天子宠爱的男儿。
他绝不能像他那样,看着天子与别人浓情蜜意,自己在一旁默默难过,还得不到天子一丝一毫的安慰。这样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
“陛下”,明帝正弄不清楚人究竟在想什么的时候,林从开口了,虽然带着浓浓的哭腔,但是他问得十分清晰:“陛下既说是惦记着臣侍的,那怎得臣侍都去小云殿里晃悠了,陛下还只管宠玉玉他们呢,还连宠了玉玉三天,恺哥有孕陛下也留了宿。”
这是他最不能理解的,如果说董云飞前些天出门了,回宫之后明帝多宠上两回是人之常情的话,那明帝连宠赵玉泽三天,又留在薛恺悦殿里,当真是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他比赵薛两个差远了,让他想自欺欺人都不能够了。
看来是自己这阵子没有留神冷落了从儿了,明帝心头愧疚,连忙把人抱得紧一些,柔声道歉:“抱歉从儿,这阵子朕没能够一碗水端平,疏忽了从儿了,朕回头多宠从儿两回,给从儿补回来好不好?”
林从抿了抿唇,他很想说好,但是气没全消,又觉得明帝只是多宠两回,就把这事给揭过去了,实在是太轻巧了些。
明帝瞧着人朱唇轻抿星眸带泣的模样,可就有些忍不住了,身子微微一矮,左手仍旧抱着人的腰,右手伸到人腿后,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林从双脚刚一腾空,立刻便要挣扎,他是会武功的,招式快于思考,右掌直接袭向了明帝的脖颈。
明帝急忙向后一仰脖,险险地躲了过去。林从刚一出手,就知道自己做错了,见明帝躲了过去,不由得松了口气。
明帝却是暗暗皱了皱眉,会武功的男儿一不高兴就要同她动手的这个毛病,她不能再惯着了,不然怕是要出事。
之前悦儿生气用金钱镖划伤了她的胳膊,她小心地涂了两天伤药,玉儿生气,打在她肩膀上,她疼了一天,这回从儿用的可是锁喉掌,亏得她机灵躲得快,不然脖颈非受伤不可,脖颈是人的脆弱处,一旦受伤,不好遮掩不说,也怕留下病根。
她仍旧抱着人,只是神情严肃了许多:“乖,你便是要拒绝朕,也不能同朕动手,同朕动手,有违宫规不说,还很容易闯祸。这回是朕躲过去了,下回朕躲不过去,你这就是谋杀妻主弑杀天子。”
林从本就知道自己出手是不对的,见她忽然间严肃起来,也不敢再哀怨了,恭敬顺从地答了句:“臣侍知道了,臣侍不是有意的,请陛下不要生臣侍的气。”
明帝瞟了一眼内殿,故意吓唬人道:“朕怎能不生气呢,从儿都要谋杀朕了,朕好气好气,气得不得了。”
她的神情并不是怒气冲冲的样子,然而话却说得认认真真,林从一时间弄不清楚她究竟是真气还是假气,只好继续服软:“臣侍怎样才能让陛下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