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辰听父君这么说连忙讨好地讲出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孩儿担心他们怠慢爹爹啊,孩儿要替爹爹立威,不凶一些,他们怎么会怕孩儿呢?”
薛恺悦哭笑不得地道:“他们平日里也没怠慢爹爹,你这么凶,他们都给你吓傻了,下次不准再这么吓唬他们了,知不知道?”
女儿还小,他也没有打算把话说得太严肃,虽然自己不高兴,但想着女儿为了给他立威,终是护着他的意思,他便用了商量的语气。
可是他这语气一和软,奕辰就认为自己果然是大孩子了,爹爹都要同自己讲道理了,这样一来她便认为自己的想法才是高明的,自家爹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是要不得的。因而她不仅没有表现出受教的意思来,还很振振有词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犯了错的人就应该受重罚,不受重罚他们长不了记性。侍儿们又都是捧高踩低的,爹爹如今怀的是个弟弟,孩儿不重重地罚他们,他们以后不知道该怎么轻慢爹爹了,孩儿这么做是为了爹爹好,爹爹应当挺起腰板来,跟孩儿一起教训他们。孩儿知道爹爹不是个凶巴巴的人,可是爹爹也不能太宽仁了,太宽仁了,下面的人就该无法无天了。”
这孩子小嘴叭叭的,道理一套套的,这是认为她自己很高明,她的想法就是英敏正确的,他的想法就是糊涂窝囊容易出问题的?
薛恺悦敛了笑容,认认真真地跟女儿讲道理:“你想要凡事按规矩来,这是你的想法,爹爹不干涉你,侍儿们有错,你按宫规罚他,这是你的权力,爹爹也不拦你。可是你已经打了他还不许他敷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若是被人打了还不许上药,你会高兴吗?”
自己会高兴吗?奕辰略微想了一下,就用不满的语气纠正父亲话中的漏洞:“爹爹您说什么呢?孩儿怎么会被人打,孩儿可是凰朝的大公主,金枝玉叶金尊玉贵,谁敢打孩儿?”
薛恺悦听了,就知道这孩子是被娇养惯了,不能够理解侍儿们的苦楚,因而他越发义正辞严地反驳女儿道:“你是金枝玉叶,你是大公主,没人敢打你,可是那个侍儿,他就活该被人打吗?他虽只是个侍儿,却也是母父生母父养的活生生的人,他们同你一样有血有肉,你让人打他他也会疼,疼得厉害了,他也会哭,哭得很了,他也会伤心,他伤了心,就不会像以前那么忠心了,你明不明白?”
奕辰听他这么说,也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了,可是她这个年龄的孩子,刚刚对事情有了自己的看法,觉得自己聪明又睿智,说不出的骄傲和得意,哪里会轻易地承认自己错了呢?又且身份尊贵,从来都是别人哄她奉承她,没有她给别人认错的,哪怕这个人是她亲生的父君她也做不到,她小了声音强词夺理道:“爹爹说话也太没道理了,居然拿那个卑贱男儿跟孩儿比,孩儿可是当朝公主,是堂堂的大女子,他只是个卑贱男儿,还是个给人做侍儿的,孩儿同他能一样么?”
薛恺悦被这卑贱男儿四个字气得额头上青筋跳,他指着女儿问道:“你说谁是卑贱男儿呢?男儿家怎么就卑贱了?你把这道理给爹爹讲明白!”
奕辰被薛恺悦这刚肠嫉恶的气势给震住了,好半晌都不敢回话。
她之前从未听说过卑贱男儿的说法,昨个儿那两个侍儿聊天,先说薛恺悦肚子里的是个皇子,以后的日子就没那么舒坦了,皇子再好,也不如公主能给父亲撑腰,接着又提到侍儿们的才艺大考,那两个侍儿因为要伺候公主不能去参加,说话的时候就阴阳怪气,说一个个的都是卑贱男儿,考这个考那个做什么?别说才艺大考了,就是参加了朝廷的科考又怎么样?照样得在妻主跟前卑躬屈膝,卑贱男儿还想翻了天不成?
薛恺悦看女儿不回话,还以为女儿是固执己见,他很有些痛心地闭上了眼睛,语气沉痛地道:“男儿家便是身份卑微,也不能够由着你作践,你若是不明白这一点,你以后怕是要成为高敞那样的人了。”
奕辰吓了一跳,心里头大为委屈,她虽然小,却也在至善堂跟着柳笙、向锦读了快有一年的书了,向锦不止一次给她讲过当年玄武的高敞如何暴虐成性杀人不眨眼,柳笙也跟她说过,这高敞就是杀了她外祖母一家的元凶祸首,她长大之后,绝不能成为高敞那样的暴虐魔王。
她平日里深恨这高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这高敞有什么相同之处,眼下自家父君居然把她跟高敞比,这可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事,她这小小的心灵哪里能承受得了这样大的冤枉?
当下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终究只是个小孩子,委屈极了可就口不择言了:“孩儿怎么会是高敞那样的人呢?爹爹你太伤孩儿的心了。孩儿好心好意来给你撑腰,你不领情还责怪孩儿,孩儿以后再也不要来你这里了!”
她说到这里就觉得这眼泪要夺眶而出了,可她记着自己是个公主,不想在父君这里丢了面子,一跺脚一捂脸,飞奔而出,一阵风般地跑出了院子。
薛恺悦立马就站起来追,可是他已经五个多月的身孕了,不敢大肆的跑动,奕辰虽是个小孩子,但是继承了他和明帝良好的体魄,身体极为利索,又已经学了好一阵子的武功,此时的身手比一般的成年女子都要强一些了,因而他只能看着奕辰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