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师姐连姝
少顷,我瞧见黑漆漆地屋内被一点烛光照亮,内里一位手执蜡烛的女子款款而出,可不就是这龙迎酒家的老板娘柳竹梅。
只见她闻言皱了皱眉,没有搭理我,反而望向了门外。
我亦随烛光打着的光线往角间门外看去,只见连姝那丫头一身夜行衣,满面含笑地看着我,走了进来,扫了一圈屋内,颇为自来熟地冲我挥手道,“飞贼大哥,晚上好!”
好个屁!被要跟踪的人反跟踪了,当真是丢脸至极。
“你这小娘子又是谁?踹我干什么!”
我佯装不知,假意恶狠狠地看向连姝,着实觉得这丫头灿烂的笑里隐着什么鬼主意。
“咦?你年纪轻轻地,记性怎生如此不好?前几日你暗地里跟了我好几回,今日我亦想目睹下你的风采不是!”说着,连姝打量我一圈,遂认真思索道,“原来盗贼里也有长得这么好看的!”
我一时语塞,感觉有些个被带偏,这个是重点吗?好吧,只要不深究我之前跟踪之事,偏就偏点吧!但若她果然深究起来,嗯,我也有应对之法。
这一刻,我终于有些明白堂里为何要我去护佑这个丫头了,我和她师出同门,便是她深究起来,也可以此来避开嫌疑,不会给莫问堂带来什么麻烦,当真是完美啊!
想到此,我忽地坏坏一笑,看了眼对面的柳娘子,然后冲一脸笑意的连姝喊了声。
“师姐,看够了便快些救我出去吧!”
“师姐?”
一旁柳娘子原本看向连姝面带笑容感激的脸,陡然白了一片,吓得后退一步,倚墙而立。
见状,我不由抿唇一笑。
“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说着,只见连姝忙不迭看向旁站着的柳娘子,紧张地盯着她的左手道,“娘子且慢,我是连卓的妹妹连姝,前几日还来过贵酒楼,在二楼雅间题过句诗,不是坏人。”
我听出了连姝语气中的紧张,随着她的眼神向柳娘子的左手瞧去,但见她左手借着扶墙的功夫扯住了根红绳,顺着红绳看去,竟一路绵延至屋内梁上两侧的数排弓箭机弩,当真是要命啊!一个文弱小娘子,在屋里头安这么危险的东西作甚?吓死个人!
“对对对,她确然叫连姝,是连捕快的亲妹妹。你不是要救连卓那厮吗,千万别冲动,否则这箭雨下来,我二人都成了刺猬,你既救不了连卓,还白落了一身埋怨!这连姝可是连卓失散十七年,好不易找回来的妹妹。”
我望着柳娘子的左手,心尖都颤抖了起来。若是在这里,还是因为我的缘故误伤了连姝,我都能预想到自己会有怎样的处置。
“连姝?”柳娘子皱了皱眉,并未放开左手,反而问道,“你既声称在我楼中题过诗,那么,题的是哪句?”
“织作千丈云,翘盼故人还。”
连姝话虽说得随意,但眼睛却异常紧张地盯着头顶梁上的弓弩。我抬头望去,却是瞧不明白她忧心的是什么。
“你是云还娘子?我是这儿的老板娘,柳竹梅。”
柳竹梅闻言眉眼含笑,忽而记起了什么,松了左手的红绳,执了蜡烛往后头的柜架而去。
“小心!”
随着连姝一道轻喝,我瞧见横梁上一处机括似乎不受控制,忽而射出五六枚箭矢来,问题是这箭矢竟好不长眼,偏生不去连姝那儿,反而竟往我,额,还有那个柳娘子的身上射去。
我忙不迭一招“翻云式”躲了过去,却没料到那个柳娘子竟不会武功,吓得呆愣在当场。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碧绿竹笛飞至,怔怔击飞了流矢。
“多谢娘子。”
“嗯,都别动。这重力机括年久失修,反应有些不当,我再瞧瞧旁的如何?”
连姝忽而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着,复又抬头仔细端量起梁上的弓弩,见无异样,这方舒了口气。
“好了,可以动了。”
“连娘子懂机括?”柳竹梅诧异地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哦,从前跟个善机括的哥哥学过几个年头,略懂些皮毛。不过方才我瞧见柳姐姐你吹熄了三次蜡烛,这种靠光差来启动机括的秘术当真复杂地很,柳姐姐竟会使用,倒是很令人意外!”
连姝这才仔细打量了下此刻月光映照的美人,顿觉眼前一亮,不知想到了什么,冲她笑道。
闻言,倒是柳竹梅面上一惊,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家父对此颇有心得,我不过略知一二,让娘子见笑了。”
“叫我姝儿即可。姐姐不会武功竟也能为哥哥犯险,着实让人佩服。”
柳娘子面上一红,忙不迭岔开了话题,自柜架上取出个小木匣子递给连姝。
“这是?”
“这是前几日连娘子在楼中答诗,题诗的墨白郎君相赠的谢礼。他说哪日你到了澶州,可凭此到云水间相见。”柳竹梅说着遂打开盒子,露出内里放着的一块白玉来。
我斜着脑袋亦端详起那块玉。依我偷宝多年的鉴宝经验,这玉应是上等的昆仑玉,雅淡青爽、晶莹圆润,飒是好看,但更为卓绝的当是上头的雕工,远山云影,竹叶轻轻,惟妙惟肖。噫!这个墨白出手大方啊!
连姝亦拿起瞧了瞧,随意将玉收入袖中,点头道了谢。
我觉得她二人相谈甚欢,约莫是忘了这屋内还有我的存在,遂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清了清嗓子,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向她二人。
月华如纱,烛光蕴霞。这二人一玄黑一靛青,在这墨色的夜中,竟各有各的风情。黑衣的连姝英姿飒爽,倩影如剪;靛青的竹梅清冷若月,飘逸似仙,当真是饱了我的眼。
应是终于记起了我,柳娘子重又执起蜡烛移步到了困我的笼子前。
连姝说得没错,我这人其实有个极大的优点,那就是长得忒好看。昏黄的烛光映在我的脸上,映出的应是位英俊潇洒的少年郎,一张潘安脸,两道剑锋眉,更添唇间一抹笑,似嘲若讽驻双眼,这种坏坏地痞子样儿,是我贯在人前摆出的德性。
“看够了吗?”我冲对面的柳娘子调笑道。
“你是?”对面的柳娘子晃了晃神儿,皱眉问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欧阳风是也。今日既然落入你手,有何事就快些求,免得本郎君变了主意。”
“哦,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希望明日你办一起案,好让众人相信连捕头不是飞贼即可。”
我就知道为的是那个连卓。
“嗯,这简单,先放我走!”
“好,但是你需得留下个物什作押。”
说着,那个柳娘子手指指了指我腰间坠着的那块玉佩。
“不行,换个。”
我果断拒绝了这个要求。这玉佩.....于我而言,贵重非常。
“不,就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