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1 / 2)

到了出发的日子, 大清早, 容绪备了香车宝马,亲自登门来请。

他一袭赤金色牡丹衣袍, 腰系金缕带, 头戴紫玉冠,还用了浓郁的熏香,萧暥有一种他要去相亲的错觉。

时隔大半年, 容绪再次见到萧暥时, 也着实怔了一下。

他随意穿了件居家的素色衣袍,没有束腰带,不修边幅, 头发随便拿了根带子在脑后缚了下, 显然刚从被窝里起来, 还有些蓬扎扎的。

萧暥觉得自己就是个邋里邋遢退休赋闲的老兵油子。可容绪看来,不束腰带,更显得身段更加清修颀长, 长发如水波般垂到腰际……

他一双眼睛熠熠发光, 忍不住上前几步, 爱不释手地托起一束青丝,“彦昭, 这是如何使得?”

萧暥脑阔疼。

特么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总不能说他当了七八天世子妃, 编了满头小辫子, 搞出一头绵羊卷, 现在好不容易变成大波浪了?

看着容绪两眼放光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很快满头脏辫子的造型就要风靡大梁乃至九州了。这画风有点美。

“你到朔北放一圈风筝也是这样子。”萧暥不客气地抽回头发,

容绪觉得不是好话,赶紧闭了嘴,稍微端正了点容色。大半年不见了,他不能显得过于操切,性急吃不到热豆腐的。

“此番彦昭平定北狄,扬我九州之志气,我备了区区一点见面礼。”

萧暥挑起眼梢,就见容绪拿出一叠的票据,约莫估计,三万金!

容绪做事周全,钱庄的票号相当于支票,可自行去取,直接拨为军费,就避免了受贿的嫌疑。

萧暥收了礼,才客客气气请他坐下,他穷,不得不为一点军费折腰。

“午后启程,容绪先生来这么早?”怀疑语气,带着深藏不露的敌意。

容绪知道小狐狸还记得夺城那事儿,心里不痛快。

他道:“我知道金银俗物入不了彦昭的眼。”

萧暥:不不,他就喜欢俗物,军费还缺一个大口子……

容绪故意卖个关子,“呈上来。”

片刻后,一展精美的云母屏风出现在眼前,只见屏风中,廊下阁前,五六位各色佳人或娴坐小憩、或游玩嬉戏、或倚楼望远,皆宛如眼前,呼之欲出。

萧暥一怔,卧槽,这是古代的光栅画!

容绪道,“此番潜龙局,以彦昭的手段必胜出,这屏风和潜龙局中的诸多珍宝,都是彦昭的收藏。”

容绪见他没答话,似乎还在琢磨着绢丝屏风,想了想,似乎明白了,“潜龙局上宾客如云,不乏窈窕佳人,以彦昭的风仪,必有佳人相邀……”

萧暥蓦地抬头瞥了他一眼,他说的是……艳遇?

还有这好事?

萧暥想到这里,赶紧打住,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地道。魏西陵相个亲他都要酸溜溜地戳他一下,他现在算什么?背着魏西陵去风月雅会?

容绪悄悄观察着他的神色,就见他垂着眼睑,勾着眼角,眼珠转来转去,有点心神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暥可怜兮兮地想,他就这点小心思,平时整天在军营里跟一群大老粗在一起,太久没看到姑娘了。他也没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光是能看看,都美滋滋的。

容绪眼底细细观察着萧暥的神情。看来小狐狸春心动了。

“不过彦昭此去,还是要修饰一下容颜。”

萧暥顿时明白,和上一回参加冬日雅集一样,他需要修容,以免被人认出来。

所以,容绪今天一大早来就是专程来给他化妆的?

萧暥寝居里有一座精美的妆台,三面立体的镶玳瑁琉璃的公主镜交相辉映,方便多角度观察容颜,设计理念非常现代。

容绪娴熟地打开妆匣,里面胭脂水粉黛笔等等一应俱全。几十个色号任君选择。

这大半年来,容绪商会下面的几家如娴梦坊、玉蓉斋等脂粉铺子,每每有新款的的胭脂水粉上市,都会给萧暥送来一份尝新,久而久之,几个妆匣都装满了。

萧暥心想,都是给他未来的媳妇准备的,没毛病。

云越给他打了温水进来,侍候他洗了脸,挑眉斜眼看着容绪。

容绪不跟小孩子计较,抬手悠悠拈起萧暥的下颌,手指抚过他的脸颊,轻轻掐了掐。

萧暥被摸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刚要攥住他腕子来个伤筋错骨。云越已跃步上前,佩剑出鞘三寸,“容绪,你做什么!”

容绪从容不迫道:“彦昭的皮肤状态,需要保养了。”

云越:?

萧暥:草……

容绪不紧不慢分析道:“朔北严寒,风沙凛冽,彦昭的肌肤柔嫩,所受伤损比一般人更大。需要善加养护,我给你配置了些金丝燕窝提取的凝脂香露……”

萧暥翻译过来就是,你的脸皮还不够厚,风沙里容易受伤,最好在上妆前做一个面膜……

萧暥被他说得一阵恶寒,端着爪子一时忘了要做什么。

容绪建议他靠在榻上,转身从自带的妆匣里取出一个玲珑的青瓷小罐,置于案头。

打开莲花型的盖,萧暥就闻到了一股馥郁的香气。

容绪用手指捞出一团团如同棉絮雪花般的凝露,在萧暥脸上涂匀,不轻不重地揉按着,只觉得手中触感肌理细腻,润泽中仿佛有莹莹的珠光闪烁。

容绪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不禁俯身贴近他耳边,悄声问道:“上次的牡丹白玉台彦昭用了吗?”

萧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台?哦,那个灯柱啊,四周雕琢的牡丹花倒是圆润饱满,挺好看的……

“用了几天。”

容绪手下的力道微微一重,呼吸跟着紧了紧,不怀好意地追问,“彦昭更适宜用哪个?”

什么哪个?萧暥莫名其妙。

“那玉柱里面还嵌套有两个小的,尺寸长短不同,花纹也更精细繁复,”他的话音暧昧不明,手心的热度让萧暥有点不自在,眼中浮现窃喜,“莫非彦昭没有发现?还是说……”

“断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外传来。

容绪一惊,蓦地回头,就见谢映之袍袖飘飘,施然走了进来。

他一边闲闲取过案头的青瓷罐闻了闻,一边随意道,“怪我不小心,弄断了。”

容绪愕然看向萧暥,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擦黑,眉毛狂跳,“你们?还一起用?还弄断了?”

谢映之放下瓷罐,道:“如果我猜的有错,这玉露其中三位药材都是焕容丹的成分。”

卧槽!萧暥顿时从榻上跳起来,焕容丹不就是能把他变成女人的玩意儿?

云越一把揪住容绪的衣襟把他提起来。

“内服和外敷是不同的。”容绪汗涔涔道,

谢映之点头,“主公可以试试。只是容绪先生揉按的手法不对。”

然后他一拂袖在榻前坐下,“我来。”

谢先生一上手,萧暥就明显感觉到差异了。

他手指似轻若无物,却又在某些穴位上极为精准有力,按揉得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谢映之身上清雅的香气和那玉露馥郁的浓香交织在一起,如冰似玉的指尖偶尔掠过他的唇,萧暥不留神舔到了。他当做是果冻了……

谢映之觉得指尖湿润柔软地一下,“主公?”

某狐狸心虚地长睫霎了霎,他是不小心,不算骚扰……

谢映之叹气:“玉露不能吃。”

然后转头对云越道:“取水来,给主公漱口,再吩咐徐翁,把早点端进来。”

显然,萧暥起床到现在,饿了。

容绪第一次作壁上观,心情复杂。看起来萧暥的这个主簿在府中权力颇大,不仅随意支使云越,先前还凶巴巴的小狐狸,在他面前居然乖巧起来?

敷完了面膜,就要化妆了。

谢映之并不会化妆,好整以暇地在旁看着。倒是一边挑眉瞪眼的云越,让容绪感到压力很大。

萧暥抬着一张清媚的脸,表示要画凶一点,威风点。

施粉,涂脂,一番描摹下来,容绪正要提笔点唇。

“我以为主公的唇色浅淡,若施朱丹,过于浓丽,反倒污了容色。”谢映之道。

萧暥:对对对,特么的他一个大男人画什么口红!

容绪刚才就对谢映之颇怀微词,反驳道:“彦昭姿容本就妩媚。”

谢映之道:“并非如此,主公容色如春寒里一点红梅,浅媚中带着冰峭的锐意,先生这样描绘舍本逐末,我认为不可取。”

容绪还不及再驳他,只觉得清风拂袖,手中的丹朱不知道怎么,变戏法似的落到了谢映之手中。

谢映之蘸取少许丹色,提笔在柔淡的唇间一点,又浅浅晕开,如丁香噙泪,似豆蔻含香。

萧暥只觉得唇间凉丝丝痒痒的,随后瞥了一眼镜中,靠,咬唇妆!

谢先生你真是可以!

旁边的云越看得出了神,不得不承认在发掘主公的秀色中,谢先生更胜一筹。

而且谢映之一举一动泰然自若,毫无邪念。

萧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啊,谢先生这是在学化妆?

谢映之向来对任何新鲜的事物都充满了兴趣。

所以谢玄首,你学化妆想做什么?他忽然有种细思恐极是怎么回事?

……

片刻后,谢先生已经对化妆之道非常在行了。

“眉间花钿就不用了。”

容绪:“那么唇边两点面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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