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角色扮演(1 / 2)

魏瑄沉着地走到桌案前, 从容不迫地打开食匣端出碗筷,说话的语调却透着一股无所依凭的孤独:“我只想在乱世间寻一处遮风挡雨之处,云副将为何苦苦相逼?”

他单薄怯弱的语调和他过于淡定的神色产生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云越莫名感到这小子会是个棘手的角色。

魏瑄轻轻拨着碗中的豆子饭, 抬眼向他时目光中透着茫然,“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我是不是得罪过你?”

“因为你咬了他!”云越切齿道。

“嗯,真香。”魏瑄悄悄舔了舔嘴角。

云越勃然大怒, 一把揪起魏瑄。

魏瑄尚比云越矮上寸许,只得微踮起脚尖才能站稳,他指了指桌上,无辜道:“我是说红豆饭好吃。云副将以为我说什么?”

什么?红豆饭?

云越一愣,暗恼地锉了锉后槽牙。

魏瑄侧耳倾听:“云副将,外头有脚步声, 兴许有人来了。”

云越不知真假地用力将他往墙上一耸。

魏瑄的肩胛骨重重撞上硬实的墙壁, 骨肉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他一声不吭, 顽强地忍痛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桌前端起碗,木箸拨弄着碗中的红豆饭, 嘴角倔强地悄然勾起,道, “听闻云副将出生书香门第, 必知道红豆也叫相思豆。以后我一吃红豆, 就会想起他。”

云越忽想起来, 当时魏瑄就是衔着萧暥一侧的茱萸舔咬啃吮得嫣红充血, 不就是鲜嫩挺立犹如红豆?

他怒不可遏, 握拳的手关节咯咯一响,两步上前,但还未动手,魏瑄好像被惊到了,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倒了桌案上的菜肴。

哗啦一下,饭菜翻倒,他乘机一矮身灵活地避过云越的擒拿,乖巧得蹲在地上弯腰捡拾碗筷。

这时门开了。

“云越!”萧暥站在门前,他刚才就不放心云越来送饭,果然……

云越百口莫辩,“主公,这是他自己”

魏瑄显得楚楚可怜,道,“将军,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的。”

萧暥瞧着心疼:“算了,阿季,跟我来。余下的让云越收拾。”

魏瑄乖巧地应了声,临出门前悄悄回头狡黠地看了云越一眼。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萧暥不想麻烦徐翁,就直接带魏瑄来到厨房,也好自己露一手做个菜。不料一到厨房魏瑄就轻车熟路地忙开了。

萧暥没想到小魏瑄其他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这做饭的手艺可半点没落下。

片刻后,一锅鲜香可口的菌菇肥羊炖就做好了。两人坐在灶台边就着锅吃。

玄门的菜色大多清淡,萧暥已经好几天没有大口吃肉了,边吃边海阔天空地胡侃。什么他西征蛮夷所向披靡的辉煌战绩,什么得胜回朝时满楼红袖招,不知道收了多少手绢儿。

魏瑄笑着听,悄悄把拆了骨头的炖肉添到他碗里。

酒足饭饱后,萧暥提议打牌。

以往在大学宿舍,舍友晚上吃完饭没事了就会打牌消遣,穿越到古代以后,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打过牌了。听说打牌还能锻炼脑力,

其实他还是有些担心小魏瑄脑袋是不是被云越敲坏了?

因为今晚魏瑄的变化着实有些大。

随着年龄增长,尤其是西征之后,魏瑄的眼神越来越深邃,总是辗转思索着,显得心事重重,说话也越来越少,或者字斟句酌,每一句话都得辨着味儿听。离他也越来越疏远了。

但今晚魏瑄醒来后,他眼中的幽沉晦暗一扫而空,乌黑如墨的眼睛变得澄明剔透起来。仿佛又回到了西征之前那个单纯热忱的少年。

也许魏瑄真的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北狄王庭,月神庙,溯回地,所有痛苦的回忆,残酷的战斗都已经成为被遗忘的过去。

不知为何,萧暥觉得若魏瑄真的记不起来了也未尝不是好事。也许只有卸下那些沉重痛苦的记忆,孩子才能更阳光更自由地成长。

只是他的脑袋……失忆的同时,智商有没有受损?会不会变傻啊?

厨房里有一捆当柴火的竹子,萧暥娴熟地削成了竹片,再刻上简单的符号,就做成了一副扑克牌。

三言两语间,萧暥就把规则讲完了。

魏瑄认真地听完,问道:“将军,输赢有什么奖惩吗?”

萧暥一愣,这他倒是没想过。

魏瑄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试探道:“赢了的人可以问输了的人一个问题,可以么?”

萧暥还以为是什么赌注,当即一口答应。

魏瑄又道:“输的人必须如实回答,否则……”他乌黑的眼睛悄悄瞥了萧暥一眼,“一辈子娶不到姑娘!”

萧暥:靠,这有点狠啊!

但是在侄子面前总不能输了面子吧,就当是玩真心话大冒险了。

萧暥一咬牙答应了,赢你个新手还不容易吗?

事实证明,真不容易。

第一局萧暥就输了。

魏瑄:“你到底多大?”

萧暥脑阔疼,他哪里知道原主多大?

但是又不能骗,骗了娶不到老婆,这就有点严重了。

萧暥如实道:“我也不清楚我多大,反正比你大。”所以,还是你叔嗷!

魏瑄小声咕哝着:“你只比我大几岁……”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奕奕看向萧暥,“我能不能叫你彦昭?”

萧暥:“不行!”

“为什么!”魏瑄委屈。

萧暥倚老卖老:“你皇叔是我兄弟,我也就是你叔。”

“兄弟?”魏瑄困惑道,“一起睡的那种兄弟?”

萧暥太阳穴直抽:“不是,那是夫妻,不对,也不完全是”

他和魏西陵就一起睡过,他还和谢映之睡过。还有阿迦罗也……但那是敌人!

这关系实在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

“叔你怎么了?”魏瑄目光一黯,“睡过的人太多,想不起来了?”

“不是!”萧暥背后汗都要冒出来了,这孩子的好奇心怎么那么强!

好在第二局,他赢了。

萧暥问:“阿季,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魏瑄乖巧地点点头,反正他也没想娶姑娘。

他又指了指萧暥,“但我记得你,你是花仙。”

萧暥一摔:略略略!

第三局,还是魏瑄赢。

魏瑄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萧暥一愣,青春期的孩子怎么尽问这些啊?

他早就记不清作为大学生时代的萧宇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了,就算没有,那有没有追星过?

或者说仰慕也算喜欢的话,他看庄武史录的时候,就挺喜欢战神魏西陵的。

穿越过来以后,魏西陵果然是是轩然霞举,兵气凌云,当然还有谢先生,谪仙中人,风华倾世。如果放到现代,这两人完全可以原地出道啊!

不过若说到要当明星,小魏瑄也很有潜质,虽然骨骼初成,但是生得龙章凤姿金相玉质,放在现代也是妥妥的混血美少年。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跑题了,魏瑄见他一直不说话,幽幽问:“很多吗?记不清了?”

萧暥含糊道:“不多,也就几个吧。”

魏瑄悄悄咬了咬嘴角,低头目光幽怨地开始洗牌。

第四局萧暥总算又赢了一把。

萧暥想扳回一局,笑眯眯迂回问:“阿季,你在玄门学习时,有没有遇到温柔的女老师或者喜欢的同学啊?”

魏瑄懵然:“我在玄门学习过?”

萧暥:看来这孩子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我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你。”魏瑄忽然望着萧暥,眼睛里仿佛有星星闪烁,“我喜欢你!”

萧暥被那热忱的目光看得老脸趟不住了,赶紧解释道:“我是男子。男子之间不能说喜欢。”

“那应该说什么?”魏瑄疑惑问。

萧暥心想:兄弟?不对,他是长辈,怎么能跟小魏瑄称兄道弟?

他搜肠刮肚一番后,厚着老脸道:“我是你叔,对长辈应该说敬爱。”

魏瑄目光清亮:“所以该说我爱你!”

萧暥一口老血差点喷在灶台上:这个话题过过过!

第五局萧暥又输了。

不等魏瑄提问,萧暥:“我选择大冒险!”

当然桌游大冒险是有题库的,而且这些题大半都是搞怪整人的,比如‘跳个草裙舞,深情抱墙十秒钟’之类的,或者难度很高的,‘唱青藏高原最后一句,’萧暥想起来就脑阔疼,好在古代没这玩意儿。容易忽悠。

萧暥提议用书房里的书代替。

翻到第几页,就根据第几页的内容做相应的动作,有点像角色扮演。

这阵子他购入不少书,都是中规中矩的学问书。

因为和云渊等人议事通常在书房,而原主的书架本来就没多少书,又被他清理过一波,空荡荡的就显得没文化了。所以萧暥买了些书充门面。

他抽出一本《太学》,一本正经交给魏瑄,道:“就第十页罢。”

魏瑄翻到第十页,愣了下,念道:“李可儿轻摇柳腰,走到牙床前,风情万种地躺在榻上,玉指轻轻一勾,香肩半露……”

“停停停!”这什么玩意儿啊?

萧暥一想到自己要‘轻摆柳腰,半露香肩’头皮都麻了!还不如跳草裙舞了。

“换一本!”他赶紧又抽出一本《士林雅谈》“三十页!”

魏瑄一看之下脸色骤变,念道:“两人在深秋枯黄的草坡上翻滚起伏,发间衣上都沾满了草星子。不远处有成群的牛马在河滩边喝水,在这幕天席地间,牛马嘶鸣声中,那蛮人世子蛮横地一把撕裂萧晏的衣襟,饿虎扑食般压了上去。”

魏瑄一边念,一边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眼睛里简直要沁出血来。

‘蛮人世子用厚实胸膛牢牢压住萧暥,并扯下布条,力道粗暴地捆住了他的双手。被禁锢使得萧晏非常恼火,他眼尾微微泛红,杀机毕露,“阿伽罗,你敢!”

蛮人世子低头凝视着他,阳光下琥珀色的眸子折射出着野兽般的金色,如同铁塔般魁伟的身躯压得他透不过气,沉甸甸的巨杵涂抹了茶油后精光发亮……野地里,荒草丛中,深沉的古铜色压着莹白的玉色,他们是天生的敌人,必用最原始的方式相互撕扯。’

萧暥吓了一跳:卧槽!这什么书?

他赶紧掠过来一看,书封上写的是士林雅谈,扉页上书:原梦栖山词话。

梦栖山辞话吗?怎么改名士林雅谈了?

原来,前一阵孔雀美人图事件,云越带兵查抄了很多话本铺子。

但士兵们识字的不多,一般一队只有一两个识字的,那么多书看不过来,于是就只看书名,凡是书名里带有什么风花雪月的通通查抄。于是引得一大批书都开始改名套皮。求生欲是非常得强。

比如何先生的这本梦栖山辞话的西征篇,就有意识地把他的名字去边旁写作萧晏,阿迦罗则大多称呼蛮人世子,这样就算抓到了,也可以推脱,真是非常的狡猾!

萧暥把这两本书全部收起来,准备销毁。不过,一而再地翻车让萧暥谨慎了,这一次他选了一本《说礼》,而且提前翻了翻书。

这本《说礼》很正经,都是记载一些礼仪规范。大不了就是正襟危坐,或者作揖喝茶,总之没有问题了。

萧暥:“六十页!”

魏瑄翻到六十页,顿时脸一红,念道:“昏礼者,下达,纳采,用雁,请期……”

萧暥:不会吧?

当魏瑄念道“合卺却扇”时,萧暥老脸趟不住了:“等等,”合卺酒,那不就是交杯酒吗?却扇礼,不就是却扇完婚吗?

卧槽,他这是什么运气?!

魏瑄抱着书,盈盈看着他,显得楚楚可怜:“叔,你说过什么都能教?”

萧暥一诧,自己好像是说过类似的话,“阿季,你想起来了?”

魏瑄疑惑地点了下头,然后又纠结地摇摇头,脸上显出困扰之色。

“算了,算了,不要去想了。”萧暥心软了。

不就是提前指导孩子结婚礼仪吗?也没什么难的。

而且,有道是事不过三。这都第三本书了,再换下去作为长辈的信誉呢?

他一咬牙,就玩一回角色扮演!

“就这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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