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常柏青却睡不着。
他走到堂屋喝水，看见供奉台上漂浮着一条盘起来的白蛇虚影，笼罩在淡淡的月光里，如梦似幻。
是柳仙在修炼。
他以往也看过这样的画面，但此刻心情却有些微妙。
柳仙已经活了上百年，未来也将继续在这世间待上数百年，甚至上千年，而他一个普通人类的寿命只剩下几十年，在柳仙看来不过弹指一挥间。
等他死后，柳仙还会记得他吗？还是会如守护他一般陪在另一个人身边？
即使那个人也是常家的小辈，他也不甘心。
然而他如此弱小，又能做什么来挽留现在这般的陪伴呢？
常柏青想得心烦意乱，决定出门走走。
农村的夜晚很宁静，夜幕如墨，繁星满天，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
村里都把死去的人葬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因此后山形成了一座坟场，常柏青小时候就经常能撞见从坟场出来的脏东西，所以晚上从不敢出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晚独自走夜路。
离村民们的房屋有些远了，常柏青忽然感到一阵阴寒。
周围并没有奇怪的东西，但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归他还是个刚初中毕业的少年，此刻心里毛毛的，立刻拔腿往回走。
然而方才还能看到的房屋，现在却仿佛隐没在了夜色里。
他看不清来时的路了。
糟糕，怕什么来什么。
常柏青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抬头寻找北极星的位置，以此为参照向前走。
那东西发觉这招困不住他，便开始故意闹出动静捉弄人了。
两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常柏青的后脖颈时不时冒冷气，甚至偶尔会有声音从似乎很遥远的地方喊他一句。
他只当没听到，一个劲地往前走。
“小少年郎，你走得那么急干嘛呀？”
常柏青的右肩忽然被拍了一下，还好他一直保持警惕，克制了回头的冲动。
那东西又挑逗了几句，常柏青一概不回话。
耳边传来女子哭泣的声音，因他一直不理睬，哭声越发凄厉。
常柏青捂住耳朵，咬牙继续走。
那东西换了一种方式，“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可以助你实现。”
常柏青的心神晃了一下，不自觉想起了柳仙。
察觉他心神不稳，那东西趁机问道：“你是有何物求而不得？抑或心爱之人对你无意？讨厌之人快活逍遥？”
常柏青暗道，就算你知道了，也不可能帮得了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驱散了心中的杂念。
那东西见他油盐不进，终于是发怒了，四周哗地刮起阴风来——
“你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娃娃！休怪我下手狠心！”
常柏青脸色一变，浑身冷凉，仿佛有把大刀向他砍来，他却动弹不得，只来得及紧紧闭上眼睛。
柳仙！
心中刚呼喊出这个名字，刺骨的寒意一瞬间退去，他的血液骤然回温。
“我罩的人，你也敢动？”
熟悉的冰冷的嗓音响起，常柏青惊喜地转过身去。
盈润的月光下，一道虚影浮在空中。
柳仙依旧穿着那身古制衣裙，长长的青丝随风而起，在她对面，是一个美貌却艳俗的女子。
那女子一脸惊艳，“好美的皮，若是披在我身上……”
花朝欢冷笑，“你看我扒不扒你的皮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