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德山庄依山而建,湖泊众多,长廊的过堂风都带着清爽的水汽。
仗着把守的都是自己人,裴慎把自己的房间安排在了花朝欢隔壁。不过依照花朝欢这种神经大条又肆意妄为的性子,就算和她睡一个屋都无所谓。
用过晚膳,花朝欢没事做,就拉着裴慎泛舟湖上夜钓。
裴慎把船划到湖心,用绳子将船拴在凉亭边,免得船一会儿漂走。
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凉风习习,花朝欢像个小老头似的窝在靠背椅上,手里揣着鱼竿,一脸麻木地看着静静的湖面。
“为啥没有鱼咬钩啊?”
裴慎斜睨一眼,“殿下才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花朝欢撂下鱼竿,起身拍拍屁股,“本宫屁股都坐累了。”
“殿下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本宫又不是三岁小儿,哪有那么容易就掉下去。”
花朝欢觉着无聊,可现在一条鱼都没钓上来,就这么回去总有些不甘心。
她用肩轻轻撞了一下裴慎,“提督大人给本宫讲个故事呗。”
“臣不会讲故事。”
“就讲讲……”她想了想,“你为何会入宫?”
裴慎不愿聊这个话题,“没什么好说的。”
“让本宫猜猜。”花朝欢双手撑着下巴,“像你这么年幼就入宫的,古往今来一般就两种例子,一是穷家小子,二是罪臣之子,提督大人诗书谋略样样都好,想必是第二种。”
“殿下既然猜到了,还要臣讲什么?”
“本宫只是猜到缘由,又不知细节。”
裴慎拗不过她,叹了口气,只好说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二十余年前,裴家还算京城里的名门,几代为官,但官阶越来越小,裴家老爷,也就是微臣的父亲,他不甘平庸,想通过一个好主子一步登天,当时他在朝内并非站在太子这一派,而是跟了呼声很高的二皇子。”
“然而后来二皇子逼宫失败,你们裴家也因此入狱。”
“对,老人流放,壮男斩首,女人做娼,幼童为奴。”
他轻描淡写地将裴家的下场说出来,仿佛自己置身事外。
“那按理说太子应该厌恶你们,为何你又去了东宫服侍呢?”
“因为是我向太子告密的。”
花朝欢一愣,“你的意思是……是你导致二皇子逼宫失败的?”
也是他导致裴家如此下场的。
她不由得捏紧了鱼竿,“可……为什么?”
裴慎淡笑,在夜色里,他脸上那抹笑容显得有些昏暗诡异。
“臣的母亲身份卑贱,原本只是江南一户小商贾的女儿,早已订下婚约,却被裴家少爷看上,强行带回了京城。她空有一副好容貌,心思单纯,在臣尚且年幼之时就被裴家主母害死。”
花朝欢心一紧,一个失去母亲的庶出幼子,怎么可能过得好。
“那你在裴家的处境……”
“在宫内,臣是奴才,至少还算个人,可在裴家,臣连条狗都不如。”
他做着最低等下人的活,谁都可以踩他一脚,更别提吃饱穿暖,他险些在寒冷的冬天里活活冻死,发着高烧还硬撑着爬起来干活。
若不是他的脸逐渐显露出母亲那几分风姿来……
他看向花朝欢,“殿下曾经不是好奇,臣因为这张脸有没有受过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