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回到了熟悉的小院,封眠心绪难平,特地过去对面找他说话。
云铁生已经无事,之前还与他们一同用过了晚膳,本以为已经风平浪静,可她心里就是难过,难过到睡不着就只能和他说话。
他的情绪当然好不了,进去他屋里时,他正仰躺着身子,翘着二郎腿对着房顶发呆。
目光呆滞,像是遇到什么难事。
见她进来了也不说话,自顾自的事,只想着自己的事情。
“明日就要下山了,你眼下……还好吧?”她坐到他身边去,问他。
他闷声说道:“小眠,师母可能是被我害死的……”
他似乎是认真的,说话的时候,他甚至用一只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可她分明听得出来他声音沙哑,像是悲伤至极。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你那时候都不在卢安,怎么可能是你?”
钟遥道:“师母一生都待人和善,从未与谁有过过节,倒是我性子忒差,到处惹是生非,四处树敌……”
“可若是为着这些,干脆直接杀了你好了,为什么要对师母下手呢?”封眠道,“你今天很反常,怎么会意识到自己的毛病呢?你也知道你性子差?不过我觉得你还没差到叫人想着杀了你的地步,我看小乔姑娘就很喜欢你的,那可是个大美人儿啊,有她喜欢你还不满足?”
她是有意逗一逗他的,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不曾想这回他却如此固执,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了,依旧丧着一张脸,“你怎么过来了?睡不着找人哄你睡?那你可就找错人了,我可不会这个。”
“我这心里一直在打鼓,安定不下来。”她道,“每当我闭上眼睛,耳边就轰隆轰隆地响,好像是有人说话,可是我却听不清那人是在说什么,好像男人,又好像女人,心里一直都是乱糟糟的,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这番话引起了他的警觉,发生在她身上所有的怪事都有可能是盘龙丹在作祟,他立时翻身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脉搏,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紧张道:“其实刚进寨子的时候就有一点感觉,刚刚回到房里才这么难受的,怎么了?是很严重的问题吗?”
她小心翼翼地探索着他的神情,不敢放过一丝细节,钟遥却是把脉未果,连夜拉着她去寻师父云铁生。
路乔与袁清风已经距京城不远,在一个小镇上酒足饭饱之后,出了包厢就在门外遇着了路漾。
路漾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面前,看上去很不好说话,偏偏还要假装自己态度很好,说一些客气的鬼话,“小姐,公子说了,这么长时间想必小姐您闹也闹够了,要你这便跟咱们回去。”
路乔惊愕之后便是冷笑,丝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他的诡计,“行啊路漾,顾忌着人多你这是要装?小姐我今儿偏不给你这个面子,有本事你就一剑杀了我!在场的可都是人证,到时候朝廷判你杀人偿命,你看你那主子能不能保得了你,肯不肯保你!”
路漾看着她就跟看着一个胡闹的孩子似的,面儿上虽并无颜色,说起话来倒还是好脾气地很,“小姐言重了,一家人说什么死不死的?姑娘家总是在外漂泊不安全,况且于声誉有损,公子也是为了您好,兄妹俩不过是吵了几句嘴,您就算是闹离家出走也该有个度,就为着您自己也不该如此任性。”
离家出走?这个袁清风倒是没想到,他还从未见过哪家小姐能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瞧这护卫衣着不赖,这女人举手投足间也不乏贵气,可见这二人不是出自什么小门小户,路乔这段时间可是受了不少罪,又是受伤又是随他奔波的,这锦衣玉食与颠沛流离朝不保夕,是人都知道怎么选,尤其是女子,没了家族的庇护要怎么活下去?她倒好,竟然如此大胆。
“袁公子。”路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他将眼光转移至慢她一步出门的袁清风身上,竟还从身上取出一枚锦盒来,“我家小姐叨扰多时,辛苦公子费心一番,我家公子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公子笑纳。”
上回要命,这回送礼?还真是客气了!
袁清风收过那锦盒,往边儿上侧身给他让出一道门来,不顾路乔的惊愕和鄙夷,他不止客气而且热络地请他进去说话,“您看您,家丑不可外扬不是?站在走道里说这些事,这人多眼杂的才是对路姑娘不好,咱不妨都进里头说,好好谈一谈,劝一劝,姑娘家有些娇气,哄一哄还是能讲通道理的,你说是不是?”
这画风?
路乔眨了眨眼,这家伙是个假的袁清风吧?
什么时候调得包?
说好的书呆子闷书生,怎么这会儿这么市侩?
路漾倒是听了他的劝,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手下往包厢里走,袁清风却抓紧了她的手,重重地按了按,路乔马上会意,拉着他拔腿就是跑!
客栈外头拴着两个人的马,同乘一骑倒是利索,路漾后他二人一步,却也是穷追不舍。
当街纵马这有违律法,袁清风本是容不得如此的,连路漾都没想到这傻书生竟然变得如此狡猾,竟还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只为了帮着小姐逃走,莫不是小姐对他说了什么?
街上一片混乱,正赶上一富户娶亲,马车径自过来冲撞了迎亲队伍,人和人马和马撞在了一处,最后竟把新娘子的花轿都给撞翻了,这个时候哪里分得清谁是谁,路漾只忙于从混乱中脱身,脱身之后却已然没有了小姐的踪迹。
跟了他们一路,他一直在等着公子的收网之命,他深知自己对小姐身边的那人是有些了解的,未曾想行动起来竟叫这个假老实人摆了一道,功败垂成!
又叫她给跑了,真是不甘心!
逃亡的那二人跌跌撞撞地跑去了镇子外头,估摸着路漾那厮不会追过来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路乔的手臂似乎是吊在肩上的,可她恍若无事地站在那里按着胸口平复心跳,待气息匀称了竟抓着自己那条不正常的手臂使劲儿往上一按,只听“咔嚓”一声响,她才完事了坐下来歇着。
这么简单干脆的处理叫袁清风难以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而眼前这女人竟然还在笑,很欢乐地笑,发自内心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