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丹得来不易,用得都是稀缺药材,千金难得,也不知道思思她知不知道,她舍得给他用,大抵是太想叫他活着了。
或许是动了心,李洁这样想。
钟遥这一回再醒来就安静了不少,坐在原处慢慢地说着当时那些他还记得的事。
“我记得最后她是在我身边的,她没有受伤,她好好的。”
陈泽将那封信交给他,“这也对得上,你看看这个。”
陈泽又道:“当时的情况,在我的人找到你之前,的确有小股珣阳派弟子在那里逗留。”
“所以极有可能信中之人是她?”钟遥恍然大悟。
“的确,这不是没可能。”路乔点头,“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只带走她一个,而放过了你。”
是啊,为什么?
难不成就因为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那些人只当他死了?
不过又是路乔,提出了一个合理的可能性,“或者是看在郑连翘的份儿上,不忍对你下手,就叫你自生自灭?”
李洁和洛经并不知道他和这个郑连翘有什么事儿,倒是陈泽仿佛无所不知,竟然还能应和,“郑连翘可能是想他死的,又不忍心下手。”
路乔惊讶地看着他,“你也知道?”
陈泽点头,“谁不知道?”
李洁与洛经觉得自己很无辜。
钟遥想了想竟然没有反驳,只是看向陈泽,“你午时要去见他?”
陈泽并不否认,“是啊。”
他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竟也不反对,只说道:“嗯,好。”
真是好说话,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话说李玏这边,入睡之后便是噩梦连连,封眠给他擦着额角的冷汗,可是这冷汗似乎无尽,就像他的颤抖与哀嚎,还有眼泪……
“不要死,不要丢下我……”
“不要杀我娘,你把我娘还给我,还给我……”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
她知道他是大卫的君主,此刻病得神志不清,也就是个平凡而脆弱的人,也会流泪,流汗。
她的父皇就不会这样,她以为君主都是高高在上的神一样的存在,可是今日见了李玏这般,心中很不是滋味的。
可是她没有办法把他弄醒,她已经推了他许多次,甚至搬着他的身子来回地摇,可是他就是不见醒,只是渐渐地平静下来,或许不再有噩梦。
他没有想过逃,或许是知道自己伤重,跑一跑又能跑上几步?
封眠抱着他,看着他,就想到了自己的父皇。
他是不是偶尔也会露出这副脆弱与疲惫,需要她抱一抱,哄一哄?李玏叫她看到了她从未想过的另一种可能性。
他渐渐地握紧了她的手,这仿佛是睡眠里的动作,却又是实实在在地落实到了她的身上。
初时她还觉得不适,想要脱身而去,后来挣扎了没多久也就放弃了,看在洁儿的份儿上,看在父皇的份儿上,也看在他这样大的力气以致于她只能被禁锢于此,抱着他,照顾他。
也不知道钟遥怎么样了。
她都不记得他们怎样分别。
若就此死了,她都不记得她与他的最后一面,想想也是挺遗憾的。
李玏似乎很怕冷,明明身上温度这么高,却一直在她怀里发抖,这么冷的天,屋子里连个火堆都没有,他受了伤,一定很难受。
封眠环顾四周,受制于被李玏所束缚的手,她就只能环顾四周,最终一咬牙,干脆把自己的外裳解了下来盖在他身上,因那一只手不方便挪动的缘故,外裳都脱不下来,还在她身上挂着。
这样冷的天,其实她也受不住,最终只能在心里默念,“我不冷,我不冷,我不冷……”
自欺欺人。
李玏终于有了半许安宁。
可这太安静了也不好,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那样微弱,封眠如今是既怕他动又怕他不动,只竖着耳朵在那里听着他的声音,生怕这气息就这样没了。
李玏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为了叫她放心,没过一会儿又嚷嚷着渴了要喝水。
真会给她出难题啊。
她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心生不忍。
他的额头还是很烫。
不给他水喝,他会死的吧?
可是到哪里去给他找水。
好在他叫嚷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
李玏仿佛行走于冰原之中,寒风呼啸而过,而他浑身湿透,就站在风口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那个地方,想走却又走不了。
他觉得自己即将被冰封。
唯有喉管之中火辣辣的,已经到了“痛”的程度。
几步之外便是流动着的溪水,那溪水清澈见底,或许清洌甘醇,能够减轻他的痛苦,可是他待在原本的地方,即便是挪动步子也无法走出去半分,更别想靠近那清流半点,这仿佛是一个诅咒。
他拼命地迈动着步子,甚至是跑,是冲,最后只能精疲力竭的站在原地,只任那嗓中浓烟滚滚。
他认命了,只站在原地,渴望着快点死去。
耳边是人们的嘶吼与哭喊,眼前是不堪的记忆。孤独,寂寞,恐惧……早已充斥着他的生命,身上散出了更重的寒意,由内而外。
嘴里忽然尝出了铁锈味,却是一股子湿润一点一点地浸润着他,天际生出了一丝光芒,乌云渐渐地散了去,化作了虚幻,太阳就这样显露了出来,周遭的冰原似乎禁不住烈日的炙烤,坚硬的身躯不断流下眼泪,仿佛要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