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今天一直都不太对劲,原来真得是出了事!
伤口已经露出来了,两人俱是一怔,路乔有些疼了,疼得冷汗都出来了,袁清风将她拉到一边去,从自己的行囊里翻出药酒来给他包扎,除了脸色不怎么样,难看得厉害,其他方面倒是极好,尤其是这动作,简直就是个正经大夫了。
路乔笑着看向他,“我记得上回你还什么都不会,跑出去找了大夫的,这一次竟能够这样妥当,难道竟是新学的?”
袁清风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儿地说:“你还是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这话不是故意找茬儿,可是大大的实话呢。
路乔此刻面容扭曲,难看得厉害,笑起来就更别扭了,看上去似乎更疼。
袁清风不喜欢她这模样,他喜欢看她欢欢喜喜地笑,可她总是这样,总是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连笑容里都满带着讽刺与苦涩,这个女人表面上看着风流任性,其实最是可怜,他想要结束她生命中的不幸,可她不给他这个机会,死活不带他去明月阁。
路乔闭上了嘴,静静地看着他的认真与专注,认真的男人是很有观摩价值的,就算是一直盯着看都未必是够的,她想着,她就这样看他一辈子,多好啊。
她其实就想要这么一个温暖地港湾栖身,为了得到这样的温暖,她可以去做任何事,毕生所求不过如此,苍天护佑,叫她找到了。
袁清风抓紧了她的手,目光严肃,认真道:“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刚刚在伤口上给你下了毒,你不老实说了,就要被毒死。”
这是个冷笑话吗?
路乔轻轻笑了笑,“那就毒死我好了,死在官人手里,奴家无怨无悔,下辈子也会得意的。”
“是不是陈泽?他打你?”
“他?凭什么?他敢打我我就咬死他,其实他打不过我,你不信啊?我觉得你这眼神不对劲啊,你在质疑我?你就是在质疑我!”
“路乔!”
“好好好,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说不就好了嘛,奴家之前不说是不想教官人担心,别着急啊。”
“好,你说。”
原来路乔早就知道自己身体中暗藏玄机。
是啊,她在明月阁,在路南月手里活了这么些年,路南月怎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不对她做什么着实可惜。
路乔最喜欢到处乱跑,可是不管她跑到哪里,路南月总有本事把她找出来,捉回去又是一顿虐打。
天底下亡命天涯的多了,哪个如她这般倒霉,她坚信这个世上就没有谁是能够被另一个人永远握在手心的,路南月想做到这一点,就要在她身体上做手脚。
她在明月阁查了许久才知道自己其实是叫人种了蛊,这是一种子母蛊,子蛊在她身体里,就在手臂这个位置,母蛊在路南月手里,每次路南月只要拿出蛊虫来,她就逃不掉了。
不管是路南月还是路乔,在过往的岁月里都视这种追追逃逃的事情为一种游戏,路乔以此作为挑衅,路南月可能是为了从她这个小宠物身上获得最大的快乐,毕竟逗弄一番也是别有情趣。
从前的路乔,用这样的方法惩罚自己折磨自己,同时挑衅路南月的权威,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她是真得要和袁清风在一起,再也不想被路南月抓回去,她要同过去做一个彻底的告别,于是她便亲手将这条蛊虫挖了出来,才会伤成这样。
“那么不想见他?”袁清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深深地看着她,一脸担忧。
“我更想他死!”
真是决绝啊。
这兄妹俩,已经是很怪异了,只他二人恐怕还不自觉。
“所以说之前你在京城是知道自己要被抓走的?那你东躲西藏的,是在哄谁?”袁清风凉凉道。
提到这件事,路乔嘿嘿一笑,“咱们不是都说好了重新开始的嘛,你干嘛旧事重提,这是要翻旧账啊。”
那个时候路乔对袁清风还不是很真心,完全就是沉浸于那个躲猫猫的游戏,其实她也希望路南月慢些找去,能够叫她在他身边待得久一些,已经在尽力避免,可是她知道他早晚会找去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这一下子又想到了某些事,便跟捉了把柄似的要挟,“先前你说阿涅是你家里给找的未婚之妻,可是你不是孤儿吗?难道方相竟然不知道?就由得你骗?要不要我入京之后跑去揭发你啊?”
“老师知道我的,家里其实还有几个姑姑,大抵是以为那几位找下的。”袁清风苦笑,“其实早就不来往了,我爹娘去了,谁能瞧得上我这个孤儿,老师不知道,还当是靠得住的亲戚呢,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我也不好去说。”
是啊,谁能瞧得上一个孤儿,他当时不过是一个孩子,一无所有,还能留下那个院子已经是他们手下留情。
“她们都在雁南镇?”
袁清风点头,“其实有时候我挺理解你的,可是我想正正经经地娶你,我们光明正大地守在一起,自古以来那些不顾一切私奔的都已经死了,你和我不一样,路南月是你路家的家长,他捏着你的命。”
“再说吧,我考虑考虑。”其实她并不想考虑。
她和袁清风之间似乎出现了某种分歧,这种来源于他们之间不同经历的根子上的东西制约着他二人的感情,袁清风是一身正气的书生秀才,饱读圣贤书,想着守礼法,做清官,就是要活在条条框框里,一生都要守着规矩,而她路乔就想快活地做自己,只要她自己愿意的,谁都管不住她,这样的差异可真是个麻烦。
她想到了钟遥,钟遥之前说过的,小眠和他们不一样,如今看来,大抵这就是不一样吧。
刚刚她问出那个问题,其实是在想着,说不定陈泽见她逃了,捉不到他二人又找到了袁清风这几个亲戚身上去,还能阴差阳错的行一番仗义之事呢。
真没想到这个问题会带出这么麻烦的答案来。
“袁清风,你是怕死吗?”她突然问。
谁能不怕死呢?袁清风道:“小乔,如果能活着,为什么要选择死?可是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什么功名利禄,什么礼义道德我都可以不要,可是我不想我们之间的感情在荆棘路上还不得长久,我们要受到所有人的打压和指责,我想和你在一起,就是要你平平安安的,给你快乐,即便是不能如此,再无回转的余地,要受千夫所指我也愿意跟你一起承担,但如果还有办法,为什么我们不能试一试。”
他说得似乎挺真诚的。
路乔心里就更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