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宫里他最在意你,你不在的时候,他总是在跟自己较劲儿,一天里没几个时辰是高兴的,他也不希望你离开他为人父母的,怎会愿意与自己的子女天各一方,可是他有他的苦衷,他也是为了你。”
“他有他的苦衷,思思也有自己的苦衷,这个世上很多人谁都有自己的苦衷,父皇明明就是不疼我,才会无视我自己的选择,之前就想随便找个人把我给嫁了,就是不希望我在宫里了,现在更好,来了卫使,可以把我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更是眼不见心不烦,他更加得意了,自然要一力促成这门亲事,是他不要思思了。”燕思思道,“可是思思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父皇突然间就嫌弃思思了,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思思了,他明明以前很好……”
“他现在也很好,他都是为了你在打算,当初大臣们就已经上书要你去和亲,他就是不希望你去,所以才要着急把你给嫁了,至少你可以留在他身边,时常进宫来看看,他是为了你在打算的。”
“那为什么如今……”
“如今不一样了,他知道卫朝那个国君是极好的男子,待你又好,如今卫使求亲,很有诚心的,他所做的是为了这个国家,更是为了思思你,作为他的女儿,思思也应该为自己的爹爹着想啊,思思对于爹爹来说是最亲的人,他怎么会害了你?”
“皇后娘娘,可思思还是不想去,无论子木哥哥有多好,思思都只当他是哥哥而已,他再好也比不上父皇好,及不上皇后娘娘好,他的宫里有很多女人,就跟父皇的宫里一样,可是思思总觉得她们是坏的,有人喜欢背后去告状,当面儿的时候笑嘻嘻的,转过头去就要说别人坏话,每个人都好像有许多副心肠,许多副面孔,思思不想和这样的人做一家人,更不想与她们相处一辈子,而且那个地方总是阴森森的,让人觉得不吉利,我听洁儿说,那个宫里曾经发生过许多血案,死了不少前朝的宫人,住在那种地方,半夜里绝对会做噩梦的,那个地方叫人一刻也不能安生,我不要去。”
原来孩子是知道人心险恶啊,也是,如果那个地方她待得舒坦,又何苦要这么着急的回来?在那里生活过,相处过,未必是好事,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还不如一纸空白。
摩兰是能够理解她的。
有时候她也憎恶那些大臣,甚至不明白自己的夫君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如今她来做这说客,也不知道自己来的对不对,若是害了这孩子她下半辈子又如何过得安稳?
可和亲一事已经是国政了,公主若是不同意,这就是个大问题,这也是后宫的问题,她作为国母,作为后宫之主,过来劝说公主,仿佛就是她的本分,就像是在那些人眼里,公主去和亲也是公主的本分。
这是本分吗?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王冠她是自己戴上的她也认了,可是思思这个小丫头呢。
她心里是知道她的,可是嘴里却只能说,“皇后娘娘把你最喜欢的几个嬷嬷丫头都陪嫁过去,王嬷嬷机灵,身上还有点儿身手,还能给思思出出主意,思思以为如何?”
思思当然以为不如何。
这是在做什么呢?其实皇后娘娘也是想要把她丢出去的吧。
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再也不出声了,这一次谁也没办法把她弄出来,她听到皇后轻轻的叹息,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待这脚步声消失之后她才冒出头来,眼神有一丝迷茫。
钟遥也是这会儿走出来的,他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都不忍,他实在不明白,自小就娇惯着她的人,是如何忍受她这样的模样的,见惯了他没心没肺的笑,这如今的悲伤如何能看得下去?
她说:“这个宫里已经没有人站在我这一边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空气静默良久,他就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她双目无神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呆愣住了,放空了脑子,什么都没想,只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呆住了。
她突然又笑了笑,这笑容有些凄凉,有些悲壮,“不过没关系,我也不要他们了,我不要他们了。”
都不要了。
思思这样想。
“我们今天晚上就走。”
先出去躲几天吧,过了这个风头再回来,也就没事了。
横竖现在和亲之事尚在商议,并没有最终定下来,逃了自然就定不下来了,日后再回来了,这事儿过去了,也就静悄悄的过去了。
真是说走就走,到了午夜时分,思思换了一件轻便的衣裳,被钟遥直接带着出宫了,要说这宫里的守卫真是一般的很,照理说也都是高手,军队中选出来的拔尖儿的人才,他们守卫着这座宫城,却防不住一个江湖游侠,就在这样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带着他们的公主,离开了这个金碧辉煌的囚笼。
燕思思一开始闭着眼睛,她知道自己被黑暗笼罩着,身子已经腾空,像是飞了起来,微风轻轻地钻进了她的袖子,颇有些凉爽,待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她离月亮最近的时候,她轻轻的伸出一只手,仿佛能够触摸到那么冰凉,仿佛能够感受到那些高洁。
转头看着身边的这个男子,他的样貌是极好看的,眼下正是腾云驾雾的时候,所以显得分外风流,他笑起来有时候痞里痞气的,就比如现在,据说人的脸左面和右面是不一样的,或许左面的他有些痞气,右面的就会分外温和呢,不知为何,她眼下十分好奇他右面的样子,是不是她想象中的温和?
“小公主啊,你再这样盯着我,我就怀疑你的动机了,你是在贪图我的美色,企图将我据为己有?”
这话一出口他就可以断定了,他的右脸看上去一定更加可恶,怎么会温和呢?像温和这种正面的词汇,从来不是用来形容他的。
她嘟了嘟嘴,不说话,许久以后才问:“钟遥,我们真的离开了吗?”
“还没呢,不过快了。”他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