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太过温暖的人,所以会对冰凉更加敏感,他身上这冰冷叫她心里一痛,她眼睛里满是担忧,“要不别在这里了,你还喝着药呢,若是着了风寒,病上加病就不好了。”
“好。”他轻轻地笑了笑,应着,虽然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但是她可以看到他的努力,他是在假装自己无事。
这家伙……
从来不知道他是要强的人,他可能只是不想让她太过担心,意识到这一点,封眠收敛了自己目光中的不安,就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两个人只是如从前一般叙话。
“叶一舟……他从前于我也是很重要的人呢。”他好端端的就说起这个人,封眠想要阻止他,却又想起刚刚想到的,所以改了主意,就听着他说下去。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在云角寨,我一看他那眼睛就觉得与他颇为投缘,他是一个极专注的人,做什么都特别认真,笑起来的时候很温和,大约是因为太认真了所以才会有点儿……呆萌,那双眼睛又特别的亮,显得特别有灵气,长的还好看,这种人他就是挺讨人喜欢的,小孩子嘛,看到喜欢的就会去接近,那个时候我也没想别的,就喜欢跟他在一处玩耍,有时候会一起习武,有时候会一起读书,那段日子连师妹都看不下去,说是家里来了新的孩子,我就把她给忘了,师兄还气得拧我耳朵,说是惹哭了师妹就要打死我,大孩子小孩子闹成一团打打闹闹的,还颇为热闹,如今想想,那应该是过去许多年最好的时候。”
“那不是挺好的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后来的样子?封眠又不忍心问,生生地将心里的疑问憋了回去,转而说道:“小时候总是好的,我小的时候爹爹对我极好,那个时候他也没想着送我去和亲,我身边还有香云和二哥哥,大哥哥不爱和我玩儿,他更喜欢念书,更喜欢练武,可是他疼我,二哥哥有时候会陪我玩,虽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陪着我其实更是陪着香云,醉翁之意不在酒,二哥哥之意不在我,在我身边的美娇娘是也,不过我当时不知道啊,还是挺开心的。”
那就说点儿开心的话吧,讲一讲开心的事,身边的人都会开心的,就制造一种愉快的氛围。
大约是这氛围造的不错,钟遥脸色就好些了,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你那两位哥哥是真心待你好,那位香云姑娘更是对你忠心耿耿,就连替你去和亲这种事都能做出来,真的是好的毫无保留。”
“是啊。”但其实对她也好,这是她的一种选择,摆脱那种自己不想要的生活,从一段不是那么合适的感情中走出来,去嫁给一个与自己没有感情的人,可以永远保持理智,永远选择对自己最好的,一辈子都可以清醒的活着,没有婆母找她麻烦,没有公爹要杀她,香云做的这一切其实对她二人都是一种成全。可是好也是真的,她未必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未必一定要冒这样的风险,自古以来宫廷之中总是不乏阴谋算计,何况她还是做皇后,少不了要费些脑筋,活得辛苦些,好在作为六宫之主,作为国母,她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总是比留在越夏身份卑微小命儿被人攥在手里要强上许多,当然更重要的是要帮她,封眠都知道。
“时度师兄对你也是极好的,还有小芝姐,当然还有小乔姐,你都不知道,那天我们能够避开众人从山上下来,没被人堵在山上,多亏了小乔姐及时赶到,她还划着筏子送我们走,路上遇着了陈泽,是陈泽备好了车马,她才跟他回去的。”
这段儿她还是头一回在他跟前说起,他也不觉得惊讶,路乔回去这件事是她自己的决定,她心里肯定有自己的盘算,他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她是为了他们迫不得已行此事,她愿意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没有闹事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否则依着她的性子,恐怕要给那陈泽把房子点了,自己再潇洒的离去,至于以后会不会被人捉到报复这是以后的事,不归现在考虑,她就是这么一个人,想一出是一出,想怎样闹就怎样闹,为达目的不罢休,心里要是有了一个想要的,用尽所有的手段都要得到,都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叶一舟不是这样的,当时他还是个小孩子,看上去特别和善容易接近,与人相处也是好的,甚至小小年纪有几分坦率和豁达,看上去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跟他在一起就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如果一个人叫你很喜欢接近,你都挑不出他身上有什么毛病,挑不出他身上的缺点,那就是说明他在装,是他要接近你,要你对他放下戒备,这个世上人无完人,所谓完人都是别有目的的,他接近我是为了什么呢?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是因为他知道我是谁的孩子,我有什么样的毛病,在他接近我之前大抵就已经对我了如指掌,我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后来种种就是说明如此。”
“他知道?”封眠惊讶,“为什么他会知道?连你都不知道,你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当时不是个孩子吗?他小小年纪……”
“大约是半年多以前,我去了一趟阜川,仓山派,阜川城叶庄……一来是为了师娘之死,二来是为了母亲之事,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我母亲,可是我只去了阜川,便不能再走下去。”
“半年多以前?是了,这就是了,中毒半年,就是那个时候。”封眠这会儿终于就想明白了,难怪她没有察觉,不过他有没有察觉她就不知道了,“你知不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
“本来不知道,如今知道自己中毒了,再好好的想一番,不难想出个结果来。”他将当时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那个时候,他与路乔分别,一路南下,没过多久便遇上了花大哥与郑连翘,很巧,那两个人也同去阜川。
“花大哥啊,这么多年了你是终于想清楚了?这一回是巧合呢还是巧合呢还是巧合呢?是刻意安排的巧合吧?好端端的你去阜川做什么?”他趁着郑连翘不注意,偷偷的戏谑道,“总不会是为了我吧?”
花明心意的看了郑连翘一眼,见她一个人骑马走得靠前些,大抵听不清他二人说的这番悄悄话,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语气不善,“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尤其是管好你这张嘴。”
好凶啊,年纪大点儿的都凶,花大哥在别人面前明明都是很好相处的,从来就只会凶他,连自己年少时的风流都让他这个老实巴交的小弟给他顶着。钟遥就想着,或许他是脾气太好才不会生气,花大哥那个堂弟叫花盛的,同样都是做弟弟的,可能平日里在他这边也是受了同样的待遇,那好歹还是沾点儿亲的弟弟,恐怕花大哥会更凶,偏偏那个人小气,不好相处,心性也不好,所以兄弟俩才会面和心不和。
花大哥啊花大哥,你可真会欺负老实人。
郑连翘已在前方催促,“你们快点儿!”
她看上去很不耐烦的,那个人向来冷冰冰的,又没什么耐心,也就是花大哥这种品位独特的才会敢去招惹她,偏偏花大哥一点儿都不地道,还要硬栽在他的头上,叫他两肋插刀,还真是两肋插刀。
三人打马疾行,终于用最快的速度去到了阜川。
郑连翘自己说的,她是被师父派出来找寻什么珣阳派逆徒的,据说是他们珣阳派出了什么叛徒,花明就没说自己来做什么,对了,他说了,就是为了游山玩水,恰好遇上了两个同路的,不过是一场结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