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铁生最近发现自家师弟有点怪异,平日里最为跳脱的一个人,最近却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整个人蔫蔫的,就像是肉体还在他眼前,灵魂不知已经飞升到何地。
好几次他半夜里去找他,就发现人不在,所有的东西都放的好好的,就连他的配剑都在房里挂着,这很反常,他从来都是剑不离身。
更离奇的是,他为此事训斥于他,言道他应当低调行事,这在别人府上呢,大晚上的没有必要不要出去乱窜,尤其不要惹出一些祸端来,太过引人耳目,只会坏了大事。
换做从前他一定会反驳的,一定自有一套道理要说道,可是今日他似乎是无心恋战,竟然点头称是,丝毫没有反驳的想法,这就十分怪异了。
若不是他有正经事要做,他一定提着他的耳朵把事情问清楚。最近他一直暗中摸索探访,已经摸清了仓山派大体的布局,详细到各个院落的布置他心里已然有个底,都说这封止是少年英雄,一个人挣下了这么大一份基业,也着实令人叹服。
这个人突然出现在江湖中,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从前的来历,醉狐帮从前是查过的,可惜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就像是他已经扫清了来路,再也不打算回头。
那么,是什么样的来路让他再无回头的打算?
江湖上有一些微末的传言,虽不知真假,却也有一定的道理。
云铁生此番就是想要验证这个道理,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明明这个是朝廷之事,江湖远离庙堂,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但是他一直都觉得,师父交代给他的是理解也要做,不理解也要做,或许有什么东西是师父能够想到的,而他年纪还小……
他对自己掌握的情报再三梳理,最后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如果说这个大宅子里哪里有问题,封止卧房才是最有可能的。
封止这个人为人谨慎机警,重要的东西一定会放在自己眼皮儿底下盯着,而且他从线人嘴里听说,封止作息向来规律,可是每到初一十五,封止都会晚起半个时辰,可能是在屋子里做些什么。
知道这些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找机会一定要潜入封止卧房,看看里头究竟有什么猫腻儿。
为什么是初一十五呢?这两个日子有什么特别吗?
初一十五,是百姓祭祖祭神的日子,不过云铁生也听过一些江湖传言,从前有些邪魔歪道,每逢初一十五饮血滋补,提升内力,修炼邪功。
封止究竟会是哪一种?
这样一想,他肯定觉得自己必须要去亲眼看一看,若这个人真是邪魔歪道,一定要让所有人看清他的真面目,免得他为祸江湖,祸乱百姓。
他计划了三天,等了三天,终于在第三天的夜里下手了,因为这一天是三月十五,错过了恐怕要等半个月,所以必须要在今夜下手。他就是要看一看那个房间里究竟有什么。
了解到封止回房的时间,知道护院何时会过去巡逻,再有就是仆人们何时会去洒扫,服侍,避开这些人就是最好的时机。
亥时一刻,云铁生抓住时机潜入封止卧房,踩着横梁藏在不起眼的一角。没过多久,门就开了,如他所料,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卧房的主人,封止。
这个角度甚好,刚好可以看见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封止进到房间以后,在屏风后头沐浴,更衣,穿了一身素袍披散着头发便走出来了。
屋子的东侧是藏书的柜台,柜台第三行第六个位置摆了一个青花瓷瓶,模样甚是寻常,将之左转三圈,右转三圈,便听得一声巨响,柜台从中间裂开,向两侧转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密室了。
这大约就是他房里的秘密。
披头散发,一身素袍,又是十五,云铁生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但是他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若是亲眼看到了,那才是铁的真相。
他从房梁上轻轻地跳下来,控制着步子跟在身后,长长的隧道,火光十分幽暗,原则黑暗的尽头便是光明,里头是更加浓烈的火焰,他闻到了香火的味道。
封止一路都没有停,去到那光明处。
光明处是一间祠堂,祠堂里供奉着许多牌位,远远的看着颇有些危严,然则细细一看,才能够发现上头的名字竟然都是前朝的皇族,甚至还有前朝的开国皇帝,亡国之君,也真的算是有始有终了。
封止十分恭敬的给这些牌位磕头,行三跪九叩之礼。
牌位下放着一面铜镜,封止起身之时,透过那铜镜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影,他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拔出了供在牌位前的佩剑,突然间转过身朝那人影掷过去。
云铁生本来都要离开了,这会儿他突然来这一招,令他仓皇失措,被发现了只有逃的份儿,再度回转身去,一个人奔向黑暗,黑暗有时候是最好的保护色,未知带给人恐惧的同时,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
他一直在逃,身后的人一直在追,甚至一路逃出密室之后,后头那人发动他院子里的护卫去追,整个宅子里被他搅得鸡飞狗跳,他仓皇间失了方向,误入了花丛,便见着那神仙的去处。
那是一座雅致的阁楼,匾上刻着“翠微阁”三个字,而这样的三个字又怎能担得起这样的风景?他心中只是有了这样一阵思量,一时失神后头的人追上来,他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躲进去。
阁楼的卧房里坐着一个美人,美的就像天上的仙,他这突然飞了进去,若是一般的女子恐怕要吓得跳起来,可仙女毕竟是仙女,见着他来了竟然没有半点恐惧,反而是抓着他的手,笑得天真而无辜,“你今天可算来了,我就说我一定会见到你的,刺客哥哥。”
“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云铁生还真不知道怎样应对这样的局面,他长到这把年岁,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姑娘,这样的美貌,这样的跳脱,这样的出尘。
这姑娘可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两人接触到的地方云铁生觉得自己是炙热的,滚烫的,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热烈,让人无法招架。
“我没有认错人,你是不是在被人追?”她这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