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封眠欢喜地拍了拍手,又变回了那个跳脱的小丫头,笑嘻嘻地对他说道:“今日一整天都陪我吧。”
他挠着脑袋故作疑惑,眼神中略有些无辜,弯下身子看着她,四目相对,彼此贴近,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他问:“只今日吗?”
封眠脸上带着些羞涩,笑得却很是甜蜜,轻轻地推了推他,脑袋转向一边去,笑容中就带着些许苦涩了,只是说着:“只今日了,日后就不一样了。”
是啊,日后就不一样了。这话他当时是真没听懂。有什么不一样的呢?他当时想着,或许是彼此的身份不一样了,相知相许的恋人,变作夫妻,一世相守,他以为是这么个不一样。
于是他拽着她,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好好好,都随你,你说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那你等一下,我去……换一身衣裳,要换一身最好看的衣裳。”
回忆起来的时候,得是最好的样子。
“不必折腾了,在我心里你穿什么都好看。”
“又不是穿给你看的。”她傲娇地扬了扬头,快乐得像是要跳起来,就跟个孩子似的。
钟遥看着她缓缓离去,不由得想起栖神丹的事。每每服用了栖神丹,她都能够得到短暂的快乐,可这终究是最后一次了,昨日里什么情形他并不知道,但他知道一点,若非是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她绝对不会服下栖神丹。
盘龙丹还是易阳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由,都是无解之症,这样的快乐又能有多久?
他从来都不是伤感之人,如今却满心惊惧,担忧,不知道明天该如何是好。如今这样不过是强颜欢笑,伴着她走过的岁月总是应该欢喜些。
在屋外等了许多时候,乃至连他自己闲暇之余都回去自己屋子里换了身衣裳,出门之后她还是没有动静。他心中暗道不好,赶紧冲过去连推带踹的打开那道门,脸色都白了。
然而开门之后只见梳妆台前的姑娘一手执着眉笔怔愣住了,茫然无辜地看着他。再看那妆容,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唇上胭脂略浓些,颇有几分娇俏明艳,鲜少见她如此打扮。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欣赏之余就有些无奈了,过去取下她的眉笔,蹲下身子瞧着她。从这个角度看,小姑娘茫然的眼波里光芒在流转,她轻轻地俯下身来,声音甜美宛若百灵鸟的歌声,“好看吗?”
他点点头。
她就说:“那你快把眉笔还我,就差这最后一遭了。”
他却执着地将那眉笔握在手心,笑着同她说道:“别再为此担搁了,劳心又劳神的,我说过了,你在我心底永远是最好看的。”
“我知道。”她嘟了嘟嘴,“可我只是想要让自己好看一点,才不是为了你呢,我就觉得这样……好看,眉笔还我。”
都说小姑娘爱美,可是这个小姑娘是很不一样的,她以前从不善于如此,可是今日却格外在意,钟遥摇了摇头,到底也是个小姑娘啊。
他站起身子来,挽了挽自己的袖子,在她惊异的眼光中他笑意很浓,“我来给你画。”
她就跟被吓着了似的,下意识地就往后躲,就跟见了鬼似的,连声抗议,“你可算了吧,你哪里会这些?想要早些出门就不要来捣乱,你自己什么样儿心里没点儿数吗?你我可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倒也不一定,不过他也不知道啊。封眠有时候觉得这家伙真是难搞,想一出是一处,她还真是接不过来。她可真是个老实人啊。
他却捧住了她的脑袋,邪邪一笑,连声哄慰:“娘子莫怕,你夫君我天赋异禀,定然叫你过会儿成了街上最美貌的娘子。”
“我不要……”
“你要的……”
两个人一个躲一个画,眉笔触上肌肤之时她便不敢乱动了,只怕是更加不可收拾,只是嘴里抗议着,“你且给我等了,若是画得难看了,你可别想消停了,也不必外头去了,就在这屋子里给本公主吹上一整日的曲子,就那首《相思》!”
“为娘子奏曲,为夫喜不自胜啊。”
“钟遥,我是真的很生气,没有哄骗你!”
“娘子莫气,气坏了身子为夫可要心疼的。”
“你可别娘子不娘子的了,要知道画不好你就没有娘子了。”
钟遥笑出了声,“好吧好吧,这不就好了吗?来来来,看一看镜中的这个姑娘是哪里来的仙女儿呢?”
他扶着她转向镜子,她却赶紧闭上了眼,双手按着挡住了眼,“才不要看,不看不看,你快给我擦掉吧。”
他笑着,硬生生地拉开了她的手,漂亮的眼睛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与镜中的自己相遇,脸上紧绷的线条突然松缓下来,眼睛一亮!
他轻轻地贴着她的脸,“好看吗?”
她缓缓地点头,“还真是……好看啊……”
并没有想象中的一片狼藉,反倒显得她格外清秀,浓淡得宜恰到好处,“早知道你画的这么好,就天天让你画了。”她道,“你可不知道呢,之前在家里的时候都是香云帮我画的,我这出来许久,都画不好的。”
她正说着这些,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画风突转,温柔的美人儿突然气势汹汹的转过身来,抓着眼前男子的衣襟,一脚踩在凳子上,颇有几分霸道恶少的模样,“说,哪里来的这门手艺?是不是从前秦楼楚馆混惯了的?”
这一幕出现的太突兀,钟遥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反应过来,震惊的看着她赶紧解释,“我说是……本来就会……你……信吗?”
“那你觉得我该信吗?”
北风吹过,好冷……
钟遥真的觉得……好冷。因为他实在太无辜了,他真的本来就会,不只是这个,从小到大许多事情他都是看一眼就会,这说出来……好像的确不太值得让人相信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