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思觉得自己已经死了,通往天堂的道路上没有繁花锦簇,只是死一般的寂静。
死亡果然是寂静的,不必与这世间相关,不必再有任何烦恼,可是心却无法平静。
那些自己深深爱着的,那些深深爱着自己的,对她而言都是一种牵绊。如果不是真的到了不得不如此的地步,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残忍的选择?
就算是死了,心也会痛吗?
她轻轻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碧水蓝天,不是云雾飘渺,也没有穿着白纱的仙子,没有长着白胡子的老神仙,只有薄纱扎成的床帐,只有华贵的锦被,她摸了一下,是金丝绣成的。
这是哪里?天界也如人世般庸俗?
她有些困惑,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侧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远处桌案前坐着的男子,她歪了歪脑袋,像是没有办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封跃白,你也死了吗?”她这样问。
她记得那个时候他想要对她做什么,可是他似乎失败了,反倒是自己倒了下去,小乔姐赶过来跟她说封跃白昏死过去……
这样也好,他要是真死了,这个世上就会有很多的人不用遭受他的毒手,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自己的一生,陪着最爱的人,伴着最亲的人。
他捏着茶杯缓缓地摸索,反而抬起头来笑着问她:“如果我死了你会开心吗?”
她就告诉他:“我会。”
她的眼神里并无恶意,是纯粹的,是干净的,经历了这么多的事,终究还是能够找到当初的纯净,就像那个刚刚跑出来的小姑娘一样。
她看上去没有恶意,只是认真的在回答这个问题,就仿佛因他的死亡而欢喜并非是厌恶他这个人,而是经过她深思熟虑之后得到的客观的结论,与她自己没有关系,她想到的是整个人世间。
“是啊,人世间没有了封跃白还真挺不错的,没有人想要造反,没有人想要独霸武林,也没有人滥杀无辜,你说是不是?”他自嘲地笑了笑,吹了吹自己的茶尝了一尝,抬头的时候目光很锐利,带着一股子杀气,“你说是不是!”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他是在说反话,其实他心里并不是这么认为的,这世上没有了封跃白还会有李跃白,张跃白,赵跃白……
有的是人想造反,有的是人想要独霸武林,有的是人滥杀无辜!这世上的坏人何其之多,少一个封跃白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他倒下之后迟早会有另一个人重复他的故事,有的人会实现自己的野心,王朝的更替哪一次不是源于造反?
燕思思也不得不说他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于是她只是笑了笑,“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吧,少一个这样的人就少一分伤害,如果你是因害我而死,那我顺手把你带走也算是积德了。”
封跃白摇了摇头,由冷笑到狂笑,像是在为什么事情而感到高兴,燕思思一瞬间就怀疑,难道他也为自己终结的罪孽而感到高兴?
这个时候她便听到他说,“道理是不错的,只可惜你我都还活着,活在这个世上,正如我无法让你消失一样,你也无法除掉我,这算不算可喜可贺?”
燕思思脑子一懵,立时说道:“这不可能!”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那里已经凝下了一条疤,那条疤还在,那是她离死亡最近时留下的痕迹!
可是伤口已经好了,已经凝结成了疤,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什么!
他看着这一双眼睛,就像受了惊吓的小鹿一样,也真是奇了怪了,知道自己没死还吓成这样,叫她消失又不肯消失,横竖这个女人就是不愿意成全他罢了,真是该死的可恶!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救了你啊。”他这温柔的模样就像是在邀功,可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讽刺。
他本来是想叫她消失的,可是即便他自己上手也失败了,终究是自己没有本事,没办法唤回自己的姑姑。
那天他只是一时昏死过去,醒过来的时候赶紧过来她这里,就发现她躺在血泊里。
他知道自己不能让她死,只要她还活着,姑姑就有希望。她是燕思思,也是姑姑啊。
可与此同时他心中愤恨非常,再加上燕思思那个时候性命垂危,还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他叫人四散出去找路乔,后来自己也出去找,要不说那女人命不好,还真被他找到了!
她们不叫他好过,他就叫她们难受,这样才算公平!
燕思思杀不得,路乔也没有非得留下的必要!
既然是疯子是魔头,那还要什么人性?
此刻他看着燕思思无辜惶惑的眼神,在眼睛里还有恐惧,有愤恨,他就浅浅地笑了笑,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过去,“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救了你,你阖该感激我的,救命之恩你当涌泉相报,我不要求你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只留在这里做我的囚徒便好,便算你这小东西捡了个便宜,如何?”
他捏住了她的下颌,轻轻一挑,那模样风流轻佻,便是个浪荡儿了。
她奋力挣扎,却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就没有挣扎的力气。细细想来,女魔头已经消失很久了,从前她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如今封跃白这么想叫女魔头取代她,她却干脆不出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弄人。
她曾有那一身的本事,也不知道是何缘故,竟是被压制住了,半点儿也使不出来。难道是因为盘龙丹发作?或者是因为她自己划了自己一道儿?
此刻竟然只能任人拿捏!
她越是挣扎他就越想控制她,抓紧了她,恨不得把她捏碎,愤怒过后他笑得很张狂,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好好儿待在这儿,你逃不掉的,别给我来寻死觅活那一套儿,你想死你随便,可你得给我惦记着后果,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剥光了吊在点经楼上任人观赏,你跟了阿遥那么久,想来他总是细细看过你的,就叫他重温旧梦啊。”
他一把甩开她转身要走,却发现这女人就跟傻了似的,木木的待在那里不说话,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安,或许他从心里一直都知道她是不肯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