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让全衙官吏又多忙了数日后,直到腊月二十七,新来的魏县令才宣布散衙。如此,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县衙就不会再处理日常公务,无论官吏还是差役仆从们也都各自散去,使原本热热闹闹的所在变得一片冷清。
当然,也不是说在县衙当差的所有人都回家了,至少有一个地方还是得留人守着的,那就是大牢。虽然牢里关押的犯人并不多,但上下人等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毕竟如今里边可还关着庄弘呢。
不过与一般人犯那样被押在一间狭窄逼仄,阴湿又臭烘烘的牢房不同的是,庄老爷坐牢的环境可好了许多——不光独居一间足有三间普通牢房大小的屋子,而且被铺齐全,更有书籍等物可供他消遣。可以说除了自由受限,不得走出牢房外,庄弘这儿看着就跟客栈的客房没太大区别了。
此时到了饭点,更有狱卒把个精致分三层的食盒提进了牢房,小心讨好地笑道:“庄老爷,今儿个是馨香阁的几道拿手小菜,不知还合您胃口吗?要是不好,小的这就让人再去办一桌。”
“罢了,就凑合着吃吧。”庄弘这时看着除了脸色白了些倒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只一摆手,就跟打发下人似的让那狱卒离开。
就在这位松了口气便欲转身出去时,外头却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也太亏待庄大人了。过两天就是除夕,怎么也得吃些好的,我这儿准备了一些地道的江南美食,特来与你共谋一醉啊。”说话间人到了跟前,在边上牢头手里的灯笼一照下,显出了封平的一张脸来。
“也好,有些日子没用江南美食了。这些你拿出去和兄弟们分了吃吧。”庄弘笑着一点放在桌上的食盒道。
牢头和狱卒赶紧连声称谢,喜滋滋地提了食盒就走,不敢打扰二位大人。这回他们可是赚到了,光这一套酒食就价值三两银子,抵得过他们一月俸禄了,钱当然是由庄家来出。
封平很随意就进到了牢房里,把手里所提食盒中的几道菜一一取出,却是东坡肉,糖醋鱼,笋干鸭汤……七八道菜摆在那儿,全都色香味俱全,勾动着人的食欲,再配上一小坛上等女儿红,当真没有缺憾了。
看着对方摆菜倒酒,庄弘一副淡然模样,直到封平都端酒相敬了,他才开口:“你今日总不会真是来请我吃酒的吧?是不是外头又出变故了?我教你的那一招被人破了?”
封平把酒一饮而尽,又亮了下杯底,这才叹了口气道:“你猜的不错,本以为纠集了那么些人好歹能让魏知县知难而退,却不料居然又被他给应付了过去。你知道坏咱们好事的是谁吗?”
“又是那个李凌吧?”庄弘夹了一小块葱油豆腐品咂着滋味儿,冷笑着道,“暂时魏梁跟前也没什么好用之人。”
“就是这小子了,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轻而易举地就把那十几家人都给唬退了。昨日我还让人去几家打听过,结果人家就是不肯说原委。啧,这小子还真是个大-麻烦!”
“是啊,我也小瞧了他,所以才会栽了跟头,现在就被关在这儿了。封县丞你可得仔细着些,别再被他抓到把柄了。”
“放心,我可比你谨慎多了。就拿这次,我也是等到衙门里没人了才过来看你的。”封平说着,又喝了口酒,皱眉道,“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任由这小子耀武扬威吧?明年开始,他都要在县衙任职了,还管的是户房。”
“这是早就注定的事情,不然魏梁为什么会把户房所有人都开革了?不就是为了让自己信得过的人拿捏住钱袋子。不过这李凌终究只是小人物,我们最大的麻烦还是魏梁。”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他是本县县令,我们都是他下属,能奈他何?说实在的,他也够厉害的,才一到任,就敢闹出这等动静来,也不怕引发乱子。”
“所以说我们也是小瞧了他啊。”庄弘也把酒一饮而尽,又自己倒了一杯,说道,“他在朝中一定也有靠山,所以才不怕把事情往大了闹。我们错把他当成了以前那些县令看待,才会有这次的失手。不过没关系,咱们对付不了他,总有人能对付他的。”
“你是指……”封平拿手往上一指,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我让庄强去衡州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可是上面真肯帮我们对付他?你不也说了,县令上头还有靠山。”
“他有靠山也远在京城,远水怎可能解得了近渴?”
“可问题是府衙那边有可能为了保咱们去和他为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