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一个江湖中人,管好自己帮内事务,顺带着解决些江湖恩怨,让手底下的兄弟吃好穿暖就得了,去关心朝廷上的纷争做什么?而且还是最叫人心惊的储位之争。
杨轻侯却是一笑:“前宋曾有范文正公写过两句话叫‘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身在江湖,总是要多多关注朝中之事的,这才是君子之道嘛。”
“呃……”这下李凌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了,对方却又是一笑:“说笑了,但你真觉着我漕帮能完全与朝廷脱离关系吗?漕运大事,朝廷真就会放心让我们这些苦哈哈的船夫们自己一手操持,而不受任何监察把控?”
李凌的脑子迅速一转,终于跟上了对方的节奏:“原来如此,所有其实你一直都在朝中有靠山……”
“不是一直,是自从太湖一事后,我接手漕帮开始,才做出了一些改变。而这其中,与你结交,聘你为我漕帮供奉也是其中一环。”
见对方半点不作隐瞒地把请自己为供奉的原委道出,李凌虽感意外,倒也没有太大的不满。毕竟双方互惠互利才是结交的根本,至于什么一见如故,意气相投,那显然不适用于他们这样理智型的人物。
“所以你才会对朝中局势多有关注,并知道了那些对立的各方势力……”李凌了然点头,但随即又奇道,“你说这些,又和那柳润声有什么关联?他身在江南,远离朝堂,纵然位高权重,怕也很难参与到这些人间的争斗里去吧?”
“谁说不行?你可还记得我们为何会如此急着要杀他吗?”
“因为他来京城述职后很可能将调往北疆……”
“不错,柳润声虽然人性卑劣,但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他在江南时,更是数年平稳,连那些蟊贼都少有出没。如此人才,你们朝廷自然是要大用的,所以便想到了将他调往北疆重地——当然,他本人是不希望去那儿吃苦的,所以才会想借我们这一次的行动来搅乱江南,好让朝廷重新把他派回江南。
“当然,这已不再是重点,重点在于,你可知道如今太子孙琮他就在北疆?”
李凌点头,这点他还是知道的,大越自太祖时就立下规矩,一朝太子在成年后将有三年留在北疆戍守。这一方面自然是为了锻炼这位国之储君,让他深切感受到民间和军中疾苦,同时也有让他多与军中将领结交,好为将来做准备的意思。
毕竟,只有获得边军将领的认可,新皇帝身下的那把椅子才会更加牢靠啊。
“太祖皇帝雄才大略,当初定下的规矩终归还是好的。但是,仔细想来,还是有其弊端。”
“弊端,却是什么?太子身在边疆会有危险吗?”
“那倒不至于,以太子之尊,即便是到了战场上,也是万无一失的,更别提只是留在边地重镇内学习用兵用人之道了。”杨轻侯轻轻摇头,“真正的问题在于,太子与边将关系紧密,却置皇帝于何地了?”
李凌心里咯噔一下,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是啊,储君与皇帝,确是骨肉至亲,可皇家父子间的亲情真比得了身下的那张龙椅吗?
那可是北疆边军,大越国中最精锐的一支军马,一旦真起了他意,身在京城的皇帝却该如何自处?
这其实又是一个悖论了,对国家来说,作为储君的太子自然是越英明神武越好,如此继位后才能让天下更为强盛;可对皇帝来说,这却是一个极大的隐患了,即便两父子再亲密,数年间的分离,再加上太子所在的又是那么个敏感的地方,实在很难叫人放心啊。
杨轻侯叹了口气:“其实若只是如此也还不算大问题,之前数任太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可偏偏本朝又有所不同,虽然太子是先皇后所生,真正的嫡长子,可如今的永王孙璘却也不比他差到哪儿去,当年的贵妃,如今的皇后是其母,他为人还极其贤明,颇得臣子拥戴,更重要的是,他还深得皇帝喜爱。早在六七年前,皇帝就曾动过废立之心,只是被群臣劝阻才暂时按下。
“然后去年,太子都二十有六了,才迟迟被送往北疆。如今一年下来,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就是皇帝怕也不会太过放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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