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府中一派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景象,几十名仆人正把各种美酒佳肴如流水般送入轩敞的厅堂。
才进得这边的院落,便可听见里边已是一片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的场面,再到门前,更可看到厅内排放着几十张酒桌席案,每位宾客单独成座,按照古制而造的半人高的酒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不少客人也已酒至半酣,红光满面,不断与身旁要好的朋友说笑敬酒,气氛当真是热络非常。
这是如今大越官场酒宴中极少能见到的场面,似乎只有在这儿,在永王殿下这个主人的面前,这些朝中官员们才是最放松的,喝着酒,说笑着,就能让时间迅速过去,直到散席。
而作为主人的永王孙璘也很喜欢看到这样的景象,此刻他正端了一杯美酒,拉了两名客人说着什么,好像是说到了有趣处,这两个朝中二三品的要员竟突然和他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也引得周围众人的附和赔笑。
整个厅内,几十名宾客中,或许只有一人是显得格格不入的,那就是敬陪末座的李凌了。他虽然应边学道之邀同来王府,可在入厅后就无法融入到他们这种宾主尽欢的热烈气氛中,只能是有些敷衍地小酌两口,更多时候则是冷眼旁观着永王与这些朝中重臣完全不同于平常的欢饮表现了。
这当然与李凌的身份过低有关,在这酒席宴上,与会者皆是朱紫高官,作为主人的永王殿下就不用提了,其下手坐的,居然是一名政事堂的参知政事,朝中宰执一般的存在。然后就是一众六部侍郎一级的高官,除了礼部的官员未至,其他五部至少有一个郎中到场。
就连枢密院都有一个枢密同知前来赴会,位置还在六部官员之上,最后则还有两名御史台的言官坐在李凌身前两张席位上。他们算是这儿官职最小的宾客了,但其权势却并不算小,风闻奏事的言官谁敢小觑了他们?
如此多的宾客身份当然不可能有人为李凌一一做出介绍了,皆是他在喝酒之余冷眼旁观分析出来的东西。毕竟此刻这些官员皆只着便服宽袍,还真就无法从他们的穿着里看出他们的身份呢,另外还有好几位他还没能猜出对方官职。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些能在永王府登堂饮宴的客人,除了自己个个都是或身居要职,或手握大权的大人物,自己这么个观政官到此即便敬陪末座,也实在太诡异了些。
而更叫他在意的是,这次名为替永王侧妃贺生辰的酒宴,打从一开始本该作为主人的其本人也没有出现在这厅堂内。这当然可以解释为男女有别,可问题是他们这些当官的今日也没有带家眷来为侧妃贺寿啊,那他们所用的聚会借口也太敷衍了些吧。
正当李凌胡思乱想间,一个称呼,却让他发散的心思迅速收回,目光果断落向了前方,耳朵再度竖起细听。就只见永王又端酒来到了一名四十岁左右,儒雅俊朗的男子面前,笑着道:“柳巡抚,再过不到六七日,你就要往北去了。这杯酒,本王就祝你此去一路顺风,多为朝廷立功,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圆满了。”说着,已一口把酒干下。
那声“柳巡抚”就是让李凌关注的点了,而后边提到的他将北去,就更让他确信自己的猜测不错:“柳润声,他果然是被永王出手救下了……”
前些日子,听杨轻侯说那些什么朝中几股势力明争暗斗时,他还带着一些疑虑,觉着无论太子还是永王都未必真敢包庇在洛阳闹出如此大动静的人,可现在看来,还真让对方给说中了。
果然就见柳润声赶忙恭敬地将酒杯端起,自己也起身一气将酒干下,这才弯腰笑道:“多谢殿下关心,下官此去北疆定当尽心做事,不敢辜负了殿下的情意。想我柳润声,这回要不是有殿下出手相助,只怕别说继续去北疆为官了,就是这身家性命都未必能保得住啊……”
“哈哈哈……柳巡抚言重了,你那只是一时不慎着了宵小的算计,小事而已。你真要感谢,也该谢北城关守备,还有咱们刑部的傅郎中,本王也就说了句话而已,之后的事情却是由他们来办的。”脸上带着满意笑容的永王说着就指了下不远处的两名官员。
那两人闻声也纷纷起身举杯,冲柳润声致意。后者更是再度为自己倒上酒水,远远地冲两人敬了一杯:“柳润声多谢二位大人仗义出手,如此恩情,我铭记在心。”
“哈哈,今后大家都是同殿之臣了,其实这些虚套的话也不用说太多。只要我们从此同心一体,就只有好处。来,为咱们今后无限美好的前途喝一杯。”永王很快就把话题给转换了过去,高举着酒杯冲所有人说道,大家纷纷笑着应和,就连李凌也跟着举杯而饮。
只是面上也同样带笑的他心里却是暗自发苦,这回事情可真难办了。柳润声过两天就要被调往北疆,很明显,他是被永王保下来后,放到北疆去掣肘太子的。而自己现在终究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观政官,却凭的什么来除掉这么个有人保着的朝廷二品高官呢?
哪怕自己真豁出去一切,跑去皇宫叩阍喊冤,只怕也难有成效啊。难啊,这事情可太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