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陶然回过神,地上的铅笔已经停止了滚动,安静地躺在地上。黑板上的板书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出几分陈旧的味道,空气里似乎还飘飞着没有沉寂下来的粉笔灰。楚陶然侧过头,把手机随意地放在课桌上,长长的腿舒展开去,一直伸到了前一个位置的课桌底下,靠在椅背上,他就这样一幅慵懒的姿态静静看着布满符号和图示的黑板,像在看一出早已烂熟于心的情景剧。长而卷翘的睫毛如羽扇般在他一双时而轻挑,时而沉静的眸子前展开。
楚陶然的脸就像一幅青山碧水的画,笔挺的鼻梁因为肤色的白皙而显出几分秀美,那薄薄的唇微微翘起,又为他淡然的气质添上了一丝衿贵。周塔塔曾一边用铅笔量他五官的比例,一边扼腕:“画好了楚陶然,以后任何帅哥都不在话下。”
而此时,楚陶然的眼中却突然光彩闪烁,他越发翘起嘴角,漂亮的眼睛里漫上细细碎碎的柔光,悠闲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黑板前,一如当初在迎新大会上那般自若,刚刚的挫败感在他身上慢慢褪去。他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从粉笔槽中拿出半支粉笔,敲敲粉笔槽,抖落上面的碎屑,望着那半支粉笔,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亮,就像一个即将得到嘉奖的小孩。
……
从教室出来的时候,楚陶然一眼就看到了楼下的花酒。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也是平平无奇的款式,倚在那棵粗壮的梧桐树下,百无聊赖地用指甲抠那些翘起的树皮。
楚陶然下了楼,把改好的画从背包里拿出来,瞟了眼被她抠出痕迹的梧桐树:“挖树洞?”
花酒手上一僵,反击:“这么高兴?怎么,妖妖姐接你电话了?”
“没有,但我能让她也不接你电话。”
花酒深吸一口气,切,就知道压制我,有本事也冷脸冷给妖妖看啊!
她一把夺过画,哼了一声便转身大步离去,待会儿我就跟妖妖姐讲你的坏话,想到这儿,花酒意难平,在继续向前走去的同时,大声说道:“妖妖姐可都和我说了,师兄你现在就像个老头子一样,唠唠叨叨,张口闭口的讲经论道,她以后都不和你玩了,决定再也不客串你女朋友为你挡枪了,劝你早些从了那……”她看也不看楚陶然。
楚陶然倏忽一笑,低声:“小孩子脾气,还在气啊......”已经走在远处的花酒听到了一句带有宠溺意味的“小孩子脾气”,以为楚陶然是在说自己,霎时红了耳朵,急急地跑远了。
她抱紧了手里的画,心如擂鼓。
暮色浸染了天空,一片灰色的橙在天际晕染开来。
一间教室被推开了门,发出“咯吱”一声轻响。打扫的阿姨放下水桶,从里面提出拖把,在教室的地上拖动几下,动作便硬生生地定格住。
在她面前,那张本应该写满板书的黑板,被擦得格外干净,宽大的黑板上,画着一个女孩。
几乎占满了整块黑板。
阿姨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一个漂亮的女孩,或者说,是一个被画得极为漂亮的女孩。
长长的头发被女孩扎成蓬松的马尾,高高地束在头上,卷卷的头发从女孩的头顶一直蔓延到肩头,浓密地铺散开,错踪的发丝被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锁骨上的项链缀着一个环状的饰物,与女孩耳朵上的星星耳钉相得益彰。黑板上的女孩笑得很开朗,嘴唇勾勒得调皮灵动,即使是在黑板上,粉笔的笔触略显凌乱粗糙,但观者仍能感受到这个笑容的感染力。
温如暖阳,笑颜如花。
画者画得很用心,睫毛的细节也用粉笔描摹出来,卷翘而生动,使大大的眼睛极为传神,透过黑板,仿佛能真实的感受到这个小姑娘的古灵精怪。一道偏分的刘海遮住了女孩右边的半只眼睛,这本应是干练冷锐的发型,在这个女孩身上,却得到意外的中和,长长的刘海在笑容的感染力下显得意外的娇媚,还有丝丝的神秘。
阿姨仔仔细细的反复欣赏,估计是某个的毛头小子在黑板上画的。这帮笔不离手的小伙子,表达感情也太直接,太奔放了。
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阿姨回头看了看教室,没发现任何人。她有点犹豫,这很有可能是男生画好,用来第二天向心仪的女生告白的。
要是自己擦了,明天男生的告白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但要是不擦,这画若不是用来告白的,留到明天,很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万一人家女孩脸皮薄……
她留恋地看了看这幅精彩的“粉笔半身像”,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做纪念,可惜现在的光线不好,怎么拍都比黑板上的原画少了几分动人,阿姨不由地叹了口气,颇为不忍地犹豫了一会儿,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完成自己的工作,拿起了讲台上的黑板擦,动手擦去黑板上的画。
女孩的面容一点点消失不见,扬起的粉笔灰笼罩着讲台,然后慢慢沉寂下来,像吻过水面的风,只有偶经的鱼才能有幸看到。
仿佛有炙热的感情被煮沸,在瞬息的蒸腾里,消散得了无痕迹,只剩下一面空落落的黑板。
黑板右下角的一行数字也被她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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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