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不会哭的,从第一次见到楚建赫开始,到知道他身患绝症,她怜悯过,遗憾过,但这是第一次,她真切地为楚建赫悲伤了,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江依依这样想。
握着楚陶然的手,她惊讶地发现,更凉的是自己,而楚陶然,似乎还在用自己暖暖的手掌为她取暖。
她一直都很冷,第二次见到楚建赫的时候也是这样,把她从无感的世界里唤醒的,是对楚建赫的滔天恨意。
那年她七岁,那年的夏天格外绵长,或许对她来说,一切都是漫长的。
九月份开学,她请了长期的假,因为她在医院里。
汤莹红着眼睛坐在医院的走廊里,这段日子,仿佛老了十岁,头发蓬乱,一脸憔悴。
稳健的脚步声响起,走廊空旷,伴随着冷硬的回声。
汤莹连忙站起来俯身:“楚先生,拜托您……”
“叫老楚就好,不用这么客气,静涵都和我说了,我一定尽力。”楚建赫伸手扶住形销骨立的汤莹。
汤莹抬头茫然地看着楚陶然,用力挣开,坚定地向楚建赫鞠了一躬:“真的,拜托你了……”
楚建赫心里酸涩,汤莹是妻子林静涵多年前的好友,最近刚刚见过一次,一身的凄怆,短短几天,人更是瘦得眼窝都陷了下去。
发生这样的事,他也是为父之人,当然能体谅到汤莹的苦楚。
“孩子……还是不开口吗?”在进病房之前,他想再确认一些情况。
艰难地摇摇头,汤莹几欲落泪:“东西也不怎么吃……再喜欢的东西……也不吃了……”
她低头捂住眼睛,肩膀都缩了起来,背上的骨头,清晰可见:“她都瘦得……”汤莹还是泣不成声了。
“有对什么有过激烈的反应吗?”
汤莹茫然地睁着眼睛,大大的眼睛,里面含着泪水,闪现悲戚的光芒。
楚建赫艰难地开口:“比如男人……”
汤莹的眼里空了一大块,像被人生生挖去,一片苍凉的死寂。
“不知道,所有人都是女的。”
楚建赫呼吸一窒,看到汤莹眼里的骤然卷起的狠厉,触到了汤莹最痛的伤口,他犹豫了一下,秉持律师的职业经验稳下心神,轻声问:“那孩子见到老江,有什么反应吗?”
“不会的!”汤莹疯狂地摇头,“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那样就太糟了!”说完,她又愣愣地停了下来,可是,现在的情况,也已经是很糟了……
“没有,没有过激的反应。”汤莹两眼无神地说,“和其他一样,没有其他的反应。”
“所以,孩子住院以来,还没和除了父亲以外的异性接触过,对吗?”楚建赫问。
“是的。”汤莹低下头,“是我在回避这些,我怕她想起不好的事。”
“我能理解。”楚建赫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那我待会儿试着和孩子聊一聊,能指证是最好的,如果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我这边也可以联系一些很权威的心理医生。”
似乎是引起了汤莹的不快,她骗过了头,她还是不能完全把自己的女儿当做一个心理有问题的病人,她更不能接受的是,在别人的话语里,女儿被放在了一个残缺的位置。
即使她知道,那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