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依认真研究了一下熊启庄,大为震惊,是一个书法家,虽然她瞧不明白那些字,但真心觉得画面好看,大气磅礴,看得人心中畅快。
连她这个重度抑郁都觉得畅快。
但是她混迹在收藏圈的时候,犄角旮旯里的只言片语是熊启庄性格古怪,对媒体部门强烈抵触,除了书法展的宣传,个人专访是一个都没有。
也正因为如此,熊启庄的独家才是引各方垂涎的。
拿下他,等于柏岛的这一期刊,会在书法界拥有名字,也是柏岛迈向艺术领域的重要一步,熊启庄为先,其后可能就不是柏岛向人求专访,而是别人向柏岛求专访了。
汤小柏还是没有给她压力。
江依依整理好陈雨薇发来的缺缺漏漏的资料,让储筱望去联系了。
但储筱望失败了,熊老连见也不想见。
“再打一个电话,就说贺燃介绍的。”江依依仰躺在沙发上,躺得像那个金缕玉衣的模型,房间里是怪异的迷幻摇滚,乐声反常,江依依听得宁静。
“什么贺燃?”
“照说就是了。”她一动不动,那样好的字。
这一次,熊启庄那边的人,给了一个机会。
江依依从沙发上翻坐起来,该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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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启庄见到江依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暗涌的赞叹。江依依看到熊启庄的时候,却是忍着眼泪。
那年冬天熊启庄在一个地方办书法展,贺燃和江依依刚好玩到那座城,已经提前买好了票,但江依依吃多了年糕,消化不了,贺燃一个下午都陪她在酒店吐了睡,睡了吐。
最后一天的展出,终是错过了。
如今的熊启庄,也被那年票据上的照片,要老了许多,头发已经全白了,但精神矍铄,两眼还是锐利。
她站起来去迎,带着诚意十足的笑意:“熊先生,久仰了。”
熊启庄看见她如云如烟的黑色卷发,弯曲的弧度刚好合上脸庞的轮廓,如在莫测的团花之中,摇曳着一张美丽的脸。
“我话说在前头,采访我是坚决不会答应的,但要是和我说说写字,我倒是喜欢听听你们年轻人的想法。”熊启庄穿得随意,衬衫外面叠了一件白色外套,就像是出来买个菜,碰上了江依依,也就说几句家常。
江依依觉得自己这身高定黑裙,有些隆重了。
“可惜我是一个不懂字的年轻人。”
熊启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丝冷笑,放下咖啡就站了起来:“浪费时间。”
“熊先生,像我这样的年轻人不是少数,您会孤独于书法式微吗?毕竟……这是一个铅字时代。”江依依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也并不是所有年轻人,都会像我一样,如此期待与一位书法家聊聊天,这似乎是一件会无趣的事情。”
熊启庄转过身,声音不大,却十分威严:“你们浅薄!你们在追逐的是什么?拿着我同意专访的合约回去领薪水?然后算着房贷还要还几年?还是吃吃喝喝的消遣?铅字时代,铅字时代!都是精神上的残疾!”
江依依被骂了,但心里听得畅快,心情颇好地微笑了起来:“要是您愿意,柏岛愿意为您的思想提供讨论的圆桌,我也受够了迎合与顾及,在一个时代面前,有些话,没有人敢说,但总是一些值得说的话。”
熊启庄望着江依依的冷静,突然把两手背到身后,昂首挺胸站到她的面前:“我可不会说一些虚与委蛇的假话。”
“柏岛敢于面对真相,也诚意之至,倍感荣幸。”
与熊启庄对视,江依依明白贺燃为什么欣赏这位老先生,不折不弯,初心尤坚。
名利面前,当真气魄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