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依上车时还是清醒的,但夜色里向着南郊疾驰,在暖气的作用下,她又迷糊着睡去了。
醒来时一切已经平稳,漆黑的车库里,楚陶然在身边的驾驶座上只是个模糊的影子,江依依好像差点就看不出来他了,隐没在黑暗里,沉寂地看着前方,也不叫醒她。
他大多都是沉默的,好像以前会因为相隔着距离,他们每次见面,他们之间的交流才多了很多情侣间的闲话,然而同居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楚陶然大多的时候还是把自己关在画室里。
江依依看他一个人待久了,就进去吵一吵他,闹一闹他,楚陶然陪她开玩笑,却不喜欢像他发烧那次一样直白地讲述心里的事。
江依依有时候提他发烧那次,楚陶然还气鼓鼓地不愿搭理这个话题,要是江依依还是继续提,楚陶然就会拉着她一起健身,于是江依依就再也不提了。
身上盖着他的外衣,江依依慵懒地动了动,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到家啦?”她的声音还是困倦的,脸上的神情却很清醒。
楚陶然偏过头来,把她身上的外衣往上掩了掩,问:“冷吗?”
“不冷。”
“再睡会儿,我想在这里再待会儿。”
江依依不会问他为什么,翻身过去侧向他躺着,看见他的侧脸在车窗玻璃上透下微末的光,鼻峰的起伏像画室里摆放的石膏像。她只画得好侧面的,尤其是小卫。
楚陶然看着前方,身上飘散着不常有的气息,平缓地眨动着眼睛,眼里的润泽宛如夜色下的浅滩,泛着细微而瞬息的闪烁之光,睫毛一下一下地掀动,偏扰着她欣赏的目光,不让她把那双琉璃样的眼睛看个尽兴。
挠得她心痒。
楚陶然侧首看了她,见她正安静地望着自己眨眼睛,不吵不闹的,陪着他想事情。
江依依把手伸了过去,拽着了楚陶然的毛衣。
他便牵了她的手,交握着,藏在了身前,轻声问:“想什么?”
“《岳阳楼记》。”
楚陶然在她手上抚动的指尖微微一顿,很是没想到,他不禁一笑,差点就信了她是个文人。
江依依往他那边蹭了蹭,勾着嘴角懒懒道:“但我记不全了……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直直盯着楚陶然的眼睛看。
她没说完,就见楚陶然笑了。
“开不开心?”她问,“这样夸人高不高级?”
“‘此乐何极’。”楚陶然望着她,目光好似就落在她的脸上缱绻地亲吻着。
江依依像猫儿一样动了动,握着他的手不讲话。
楚陶然又看回了前方,挡风玻璃外,不过是一面车库墙壁,但他目光的落脚点不在墙上。
“妖妖。”
“嗯。”
“以前我爸就这样停在车库里,等我妈睡醒。”
江依依的呼吸浅浅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楚陶然握得更紧了。
是她忘了,每到期末,也差不多就是楚建赫的忌日。
“那你呢?”
“坐在后面,觉得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