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帐篷中的人去楼空,气氛也相应变得宁静下来,虽说龙啸哭泣声使得空间中的音律变化起了几分沉重波澜,不过云逸还是能够在其中陷入自我良好的状态中。
他面色捎带忧愁的看看跪拜在地面上,长久没有站立起来的中年人,眼神中的悲凉不免是长久升腾,这不免是让他想起了当日第一次看到翰墨死亡时场面,极度晕眩几乎是瞬间就让鲜血冰冷,甚至坚硬骨头也在这个过程中,发出了刻骨铭心的颤抖。
“呼呼。”云逸摇动了几下脑袋,告诉自己不能在此刻表现出半点的悲伤意味,因为战争还在持续,一切故事都没有结束。
云逸从长桌上动作郑重而又轻缓的取过了一张白色宣纸,手中的小篆笔也随即应运而生,眉眼中时不时的传出了许多若有所思的情怀。
“呲呲呲。”纤细毛笔在纸面滑动的声音在环境中微微响动,黑潮滚滚般扑面而来的墨迹轻描淡写的书写出来,而在这个过程中,颇为精妙细致的勾勒技巧也在徐徐出现。
男孩看起来似乎在画着一幅不为人知的画作,专注动作让他的神情举止都像极了观望精美壁画的旅客,一举一动中都包含着极致虔诚和尊重。
“呼呼。”云逸喘动出两口气息,将小笔重新放在桌面上,随后又是嘴巴轻轻的吹出凉气,将轻薄宣纸弄干,黑色秀气的眼眸在兴奋眨动了两下,死死盯住了纸上跃跃欲试,展翅高飞的雄鹰。
那是一只羽翼丰满,爪牙锋利的黑色飞鹰,它的皮肤上有着一层又一层作为铠甲的灰色羽毛,暗淡色彩却在无形中散发着属于死亡的气息,一双深邃而又锋芒毕露的眼眸长远凝望远方,仿佛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如同刀片般的锋利的爪牙隐晦而又狂妄的暴露出来,只是轻轻看上几眼,心中就可以感受到令人恐惧的感觉。
不得不说,年少时在风狂的教育下,云逸不仅仅是读遍了百书群经,同时也在琴棋书画方面略懂一二,此刻宣纸上栩栩如生的雄鹰,便是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在自我十分满意的书画完黑鹰后,云逸又是取出宣纸,拿起小笔郑重其事的书写下了几个字眼,想必起绘画时所表现出来的从心所欲,自信满满,这一次他倒是萌生出了强烈杀伐意味,无懈可击的复仇欲望高涨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你这么哭下去不会有着任何用处,翰墨也不会因此在九泉下好过一些。”云逸声音轻缓而又温柔的将龙啸从地面上搀扶,顺手又是为其倒上了一杯温热香茶道:“我们需要重新计划。”
龙啸眸子抬动起来,锁定着少年面容,他似乎从那清秀眼眸中看到了许多不屈欲望,正如同过去大小战役一路走来的少年:“这是用鲜血铸就起来的耻辱,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忘记。”
“不会忘记的。”云逸将画好的雄鹰图画递到了龙啸手中,专注神情就好像是他在赋予其一件天降权力:“明日你带领军中工匠,按照这个图案修建出一座雄鹰雕像,切记不可实木,里面必须为真空。”
“这是。”龙啸用着手掌粗暴的将眼角上的泪水擦拭干净,神情紧张的看着宣纸上狰狞着黑鹰,随后眉眼疑惑的看着少年道:“我们需要的是足够军队,可这个是。”
“如果能够成功的话,这个就可比拟千军万马。”云逸颇有些神秘的冲着中年男人使上几个眼色,进而身姿稍显疲惫的落座回椅面,看着军事地图道:“对外你就宣称此物是祭拜天神所用的东西,其他的都不必去多说。”
“那建造完毕后呢。”龙啸看着面容平静的少年,急促说着,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云逸心中已经有了反攻计划:“难道盟主意欲重新发动进攻”
“之后你就跟随北夭他们率领军队离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有着任何停止。”云逸面色上的坚定宛若一座不可攀登的高峰,无论敌我气势冲击,都被他死死阻挡在外面,可当他看到龙啸真诚的表情时,心中的铜墙铁壁却是出现了许多裂缝,似乎在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后,龙啸已经将血肉之躯完全融入了巨大宗门中:“我的确心中已有了计划,但鉴于上一次战争中出现的军事机密泄露的缘故,我不能在将心中所想袒露半分,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军队不在失败,也是在保护你们不在受到莫名威胁。”
云逸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言说着,好看眼眸始终紧盯着男人面孔,仿佛能在过程中祈求到对方理解。
龙啸听到此刻,不必多加思想却是明白了许多,他紧紧的将黑影图纸攥在手中,谦卑的弯腰躬身道:“属下明白盟主意思,但不管计划如何,盟主定要首先保护好自己,属下不想在经历一次痛苦后在经历一次。”
“放心吧。”云逸站起身姿,走到了龙啸面前,他用着手掌轻轻拍打着中年人肩膀,流露出了许多期望之意:“我不会让翰墨白白死去的,更不会让十万将士的英灵无处安身,不过要想知道隐藏在我们身边的内奸,就必须先灭掉丹宗。”
云逸放下手掌,将书写着几个字眼的薄纸再度叠好,递到龙啸手中,不过这一次,他的表情不在伤感,反而是气势如虹:“退兵前夕之际,你就可以打开这张纸了,或许上面所书写不能够让你明白计划全部,但可看到我必将全力以赴的决心。”
龙啸感受着云逸稍有些悲壮意味的话语,重重点动下颌,他将两份薄纸如获至宝般的收回玄戒中,双拳紧紧抱和在一起,再度行出礼仪,随后不在多说,就干净利落的离开了大帐。
看着将军离开的孤独背影,云逸不禁生出了许多感慨,就像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将计划言说出来是在保护将军,毕竟那日能在黑色雨夜中重创统帅部,就必然能够将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你究竟是谁呢。”
直到现在,男孩还是寻找不出关于内奸的任何信息,只能是依稀感觉到此人离自己很近很近,就像是每日都可谈笑风生的贴身朋友。
念想到此时,云逸脑袋不禁是有些疼痛意思了,他轻轻的揉捏着太阳穴,落在了主坐上,高挺鼻头轻轻耸动,发出了轻微喘息声,眼眸不知不觉的微闭,也让疲惫的他进去了梦乡。
“呼呼呼。”夏天的赤霞平原罕见吹荡起沙沙作响的长风,其中包含着许多地面上积蓄多年的红土黄沙,天盟军营的每一所建筑,都被其吹动的摇摇晃晃,仿佛具备了生命,远远看去就像是隐藏于黑暗中的可怕生物。
不过即便外面黄沙遍野,风吹大地,北夭军帐中的那扇天窗还在空荡荡的开启着,数不清的风尘从其中飘飞进来,让居住在其中的北夭轻声咳嗽了起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为所动的看着天窗外的世界,眼神中的真诚情感像极了初生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