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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曲幽谒宫观(2)(1 / 2)

映弦入住禁城的第一日,就这样寸寸消磨在洒满寿慈宫花园的春光里了。园里花开如故,春光也不减去岁的灿烂明亮。只是灿烂至华丽,明亮到发白,便又从光华中冲出一股子亮白的空虚,在与高贵病弱的老妇人的对话结束后,勾出倦意随夜帷同垂。弦月初挂时,映弦住进了寿慈宫后院的东配殿。配殿以“止水轩”为名,共三间居室。卧室的华贵自在意料之中,雅致又在想象之外。碧青罗帐挂于精雕细镂的睡床,围廓出四泊幽湖,恍惚漾起助眠的波声。帐上绣秋葵和栀子花纹,团团相缠,却并不抵牾,淡泊的颜色和缱绻的姿态都让人目触而心静。被褥是新换的,锦缎的温滑最宜春日的肌肤,鹅绒枕头不失为安置脑袋的好去处。还有甜丝丝的百合香,从某个隐秘的角落逸出,为安然入睡提供最后的保障——倘若,映弦今日未听太后讲述那些凄惨旧事。

纱裙一层层,哀夜中花朵似的从阁楼坠落,触地的一瞬以砰然的绝响寂定惨黄的尘埃。冷宫的房梁下不知有多少凄魂嘤嘤悬绕,也不在乎添一具与巫声蛊术相系的柔躯。灰白的长袍盖不住□□垂下的双足,昔日光亮的青丝最终化一滩死去的墨水,顺着脊梁淌完生气的末滴再结成干涸黑块:身腐骨朽是唯一、必然、遍宇全宙的宿命。映弦突然一惊。自己怎会变得如此悲观?掀帐点灯,一只绿釉弦纹瓶停放在视线前方的案几上,翠绿鲜艳的瓶身布满裂纹,像一条生命正在粉碎。

夜晚不明不白地睡过去了,早晨又浑浑噩噩地到来。睁了目,竟赫然撞见一对黑漆漆的牛眼,吓得映弦一跃而起。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穿绛色衣裳的大眼少女立在床边。询问方知是太后差给自己的婢女,名叫“欢儿”。及笄年华,略带婴儿肥的脸庞只见拘谨,不见欢喜。映弦心神稍宁,便让欢儿服侍自己梳洗。温水润湿了面孔,薄施飞霞妆,轻描却月眉,落成的新髻被一枝细长银簪穿越,犹如青山过云缕。又换了身樱草色的襦裙,瘦削玲珑的折枝茉莉绣在衣上,朵朵开出怯弱风致。

梳妆完毕,整衣走出卧室,一眼便瞧见三个妙龄宫女散在院里扫地浇水。淡沲的晨光笼着窈窕的身影,汩汩之声不似从水具泻下,却像是从春波碧绿的裙衫中曼然流出,逐渐稀释为催花的白雾。三人见到映弦便齐来行礼。映弦问起太后去向,一个画着垂珠眉的宫女回答道:“太后去虚静观进香了。希夷道长说,每隔五日的辰初入观进一柱香,便能与三清相答,可减轻内疾外患。”

这个希夷道长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将道观修到皇宫里,本事可不小。映弦压下赴观一睹的冲动,挂上温煦笑颜,聚拢宫女,跟她们拉拉杂杂地聊。不到一盏茶工夫,三人便被映弦的和颜悦色感染,顾虑解除后也越来越絮叨。映弦记住了各自的名字,分别是红杞、碧桑和紫檀。问起这希夷道长的来头,都说他是云游到了西鉴,听闻太后痼疾,献得良药入宫。末了一个个又表情神秘地抢说这希夷道长法术神奇,还能未卜先知。

“如何未卜先知?”映弦的问题刚一提出,红杞便率先答道:“比方说,这个月初太后去虚静观,道长做法事时突然回头看了看东南方向,喝酒喷了三口。有公公禀告太后此为不敬之举。希夷道长却说:‘西鉴城东南将有火灾,故以此法相镇。’果然第二天便有人上报,说昨晚东南归燕巷的一座荒宅起火,好在发现得及时,烧起没多久就被扑灭了,损失甚微。”

映弦问:“太后这就信任道长了?”碧桑接口道:“也不只是这一件。希夷道长还擅长风角之术。相传他进宫前看到庭院里卷起一阵大风,刮得北边一棵大树猛烈摇晃,便对院里的客人说,根据风占法,定有急客从城北赶来召他。果然到了正午,宫里的人便奉旨去接他了。”她的声音清脆如鹂啭夏木,此事却听得映弦眉头大皱。紫檀又忙补充道:“道长还有一些神奇养生之论,太后很喜欢跟他聊。不过这些我们便听不到了。”映弦点了点头,心想此人定不简单。忽闻一串脚步声,一个年轻内监走了过来,恭敬地通知映弦去寿慈宫东暖阁献琴。

走进东暖阁时是辰正一刻,阳光被直棂吊搭窗的窗纱筛了进来,满屋温暖明亮。映弦熟稔地行完参拜之礼,不露声色地打量暖阁。略一抬头便看见新佑帝所题的“凤皇来仪”匾额,字迹遒劲张扬,笔笔如竹节。悬墙的全是艳丽的金碧山水。目光从画面撤离,通向将暖阁隔断的小门之后,抚过朱漆描金架上堆着的许多字画卷轴,再折绕而回,便见到一座五彩锦地开光花卉瑞兽缠枝莲大香炉稳重地立在小门西侧。屋里却并未熏香。暖阁中央坐北朝南放置一张沉香木浮雕阔榻,背后搭紫檀雕花嵌螺钿绣寿字围屏,靠窗亦置长榻。刚从虚静观返回的太后青色道袍还未来得及脱下,整个人侧卧在沉香木榻床上,如同一只富丽居室中素处以默的老鹤,精神却仍是委顿。即刻有气无力地命映弦抚琴。

当《青山引》再次从映弦指间流出时,太后痛楚的表情随琴声慢慢舒展,愉色慢慢浮露。枯黯的肌肤似被瑶池玉液涤濯,逐渐焕发柔和的光彩。琴曲结束,太后闭目休憩片刻,再睁开眼时,往日浑浊的眼眸如有清泉浸润,喜意在其中游动,声音是怡然地微颤:“映弦……好,没想到你的琴曲竟有如此妙用。”

太后询问映弦师从何人,映弦说道:“去年公主府里来了一个世家授琴的琴师。我就是从他那里学得此曲。他琴技高超,十倍于我。可惜今年已经离府,不知去向。否则让他进宫给太后献琴,必对太后大有裨益。”

“哦,这琴师叫什么?”

“叫做楚沙白。”

“楚沙白……”太后蹙眉思忆,“没听过。”又叹道:“民间自有高人。倒是无缘了。”

太后未再追问楚沙白的来历,映弦也不与多言,又献了几首琴曲。空灵的泛音和沉着的散音交替,一吟一猱又一注,是细雨多情的黄昏,雨珠滴滴落入深潭,亦是露华轻凝的早晨,露水化作似断似续的轻烟散去。窗外的桃花似被琴声吸引,摇动姣好朱颜,无介棂窗的阻隔,与抚琴者虚虚实实地应和。榻上的老妇人,已在散花飞雨的琴韵中安然睡去。

映弦缓缓停琴,再次环视寂静的华屋。金碧山水的光泽螯着眼睛,最华美的一幅描出一片被松柏桃竹掩映的山岭,以石青石绿为主色,山径中可见屋廊曲折,游人三三两两穿行其间。山外是烟水浩淼的江天,水面几叶小舟轻荡。浓艳绚丽的色彩,将春意铺陈得淋漓尽致。

春天,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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