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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心乱泛御舟(3)(1 / 2)

咳嗽来得如此不合时宜,映弦心一紧,永瑞不算响亮却携藏威慑力的喝问已传到耳边。眼看瞒不过,索性从岩后闪了出来,疾步走到长廊口,跪地拜道:“参见皇上。”永瑞郁沉沉的视线垂降在映弦身上,疑问的语气略微缓和:“你一直躲在后面?”映弦道:“不敢。就是刚才看到皇上观湖,不敢打搅,也不敢随便回去。所以……才到这岩石后面,打算等皇上看湖看累了,休息时再进来见您。”

言辞半真半假,却似乎缓解了永瑞的不悦,嘴角抖出一抹含糊的笑意,即命映弦平身。映弦依言站起,仍是眸随首垂,屏气不动。“抬起头来。”映弦又依言抬头。永瑞的目光从容游动于她的脸庞,从纤纤眉梢到嫣红唇角,蕴涵一线赏玩的兴味,对面的年轻女子却只能应以怡颜悦色。对视持续须臾,突然春风一扬,长廊口栽种的樱花便像救场似的扑至映弦,在宛转流动的曲水衣纹中延续春香丽色。花瓣浅粉,裙衫雪白,彼此映照得更娇艳明净。永瑞右手捏着白龟走到映弦身前,伸左手轻快地将她肩头的樱花拂去,说道:“跟朕来。”

映弦紧随在永瑞身后,走至湖边,一艘画舫恰好抵靠水岸。划船的是个年轻内监,忙不迭地来接引。永瑞一示意,映弦便提起裙角登上了画舫。数盏形如花篮的琉璃风灯悬挂在舱前,玲珑剔透,外覆璀璀珠络,微风掠过,发出清悦之音。舱内香气弥漫,梁柱间插饰翠羽,五色流苏垂于角替。映弦与永瑞倚窗对坐,目光随浸满金晖的碧水流动,任季春和风吹灌袖口,湖景就像一卷名家所绘的没骨山水在眼前安静铺展。湖面波光粼粼,星洲点点,远处龙楼凤阁翼然而起,茂树织成一条翠带沿湖岸蜿蜒,绣着无数绮艳花朵。船驶近岸边,又见有的枝干垂落入湖,被碧水泡得发胀,成为鸳鸯和其他禽鸟玩耍栖息之物。

映弦心间本来堆簇的忧惧逐渐被这满目湖光消除,取而代之的是细细的喜乐,如清泉一脉流入心底,浸润出一脸舒惬的神情。微笑是浅淡的,叹息是轻柔的,还有风吹来时手拂青丝的动作,落在永瑞眼里也不得不说带着几分青春的诱惑。听了一阵柔橹轻波,皇帝开口询问映弦跟太后的相处情况,得到正面的答复,当即表示欣慰。又问映弦琴艺从何而学,映弦便据实而告。永瑞听罢说道:“也只有素儿府中才能引来如此雅士。不像嫣儿和沁儿,成天到晚都舞刀弄剑的。”

皇上难道不喜欢两位公主学剑?映弦疑念顿起,轻声一问,答曰“学倒是无妨。但女儿家的,平时还是文雅安静一些好。”她脑子一转,又亮开嗓子道:“可两位公主并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啊。就拿元熙公主来说,去年在菊园庆宴上可真是……惊才绝艳。我听说这城里城外的军士大受鼓舞,一个个都十分敬佩公主呢。”

永瑞却摇头道:“她好强惯了,以为武功高强就能征服一切。给她找个合适的丈夫也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久远的回忆漫上心头,化作轻微的喟息吐出,随着眼底清澈的湖水散去了。光在湖面曼妙起舞,从跳跃的点拉成精晃晃的线,一梭一巡,仿佛浮出当日司徒嫣红裙飘飘、寒剑胜雪的倩影。

映弦忽想:皇帝恐怕至今仍认为司徒嫣只是个好强高傲的女生。哪怕菊园庆宴那天司徒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赠剑赠匕首。落在众人眼里,却都成了对兵士的激励。其实司徒嫣展现出来的,远远不及她真实的能力和意图。只因她的种种“越线”之举有一个天然的保护扇——她是个女人,是个公主。一个公主,能够想多大的事?映雪靠着御赐金牌进出宫禁,虽有流言,恐怕没人会想到她是在帮助司徒嫣罗织耳目网。

画舫迎风行驶,步步锦格心棂花和合窗外飘来一股浓烈的花香。映弦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齐树通,遂鼓起勇气问道:“皇上是觉得这世上很多问题,并不能靠武力来解决么?”永瑞瞥了映弦一眼,“你觉得呢?”

皇帝的视线像是两道来自异度空间的光束,穿云过雾对自己加以审注,等待一番或新颖或陈腐的说辞。映弦思忖答道:“也许我自小与二公主为伴,受她的影响比较大吧。我总觉得以武力去讨伐,要是不能彻底消灭对方,一定会激起对方更深的仇恨和更残酷的报复。而如果消灭了对方,胜者会认为这是天经地义。被消灭的一方既然被消灭了,也就没有发言权了。”

刚说完,一只鹭鸶恰从远天飞来,降在船头,利索地抖了抖羽毛。白羽经润泽的阳光一照,泛出淡淡的金色。一会儿回颈啄羽,一会儿又安详地伸颈眺湖。永瑞却注视水鸟如同青玉琢成的长喙,呵呵两声道:“继续。”

“正所谓‘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既然大家都不想做被消灭的那一个,那就只能不断加强武力。刚开始或许只图自保守微,但习惯成自然后,不免又将武力奉为至宝。等到国力强盛时,必会有人好战开疆之心膨胀。要是处理不好,国家说不定会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风铃似的一串话,飘至永瑞耳边,引出淡淡的回应之辞:“‘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映弦心河漪澜又起。自己在摸清皇帝的想法前,实不该把话说得太满太绝对。却见永瑞吊起眼角觑着自己,似在等待应对,便只好又说:“话虽如此,可焉知这不会作为一方随意挑起战争、涂炭生灵的借口?而且战争一旦爆发,谁又能保证仅仅‘以战止战’?殊不知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智,最后无非是陷入相互报复的循环罢了。映弦虽孤陋寡闻,也记得《左传》里说:‘夫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

日光如含情的银线,从云衣的边角一丝丝崩落,掉进永瑞的眼眶,又沿着眼角的鱼尾纹爬行和漫散。“你年纪轻轻,居然能想得这么深。”语毕,视线栖在映弦脸上,良久不移。那视线像是淬了火,镀了电,烧得映弦脸庞灼热,竟不自觉地转头凝睇窗外渌波,汲取一份清凉。蟹屿螺洲随天光云影飘过,眼前又来了一群欢乐的游鱼,在靠近船舷的载沉载浮中探觅一舫奇情幽绪。

白龟被沉进一只深阔的青花瓷缸内,手足无措地攀爬,却无任何声响。画舫犹如晚春空谷。五十岁的男人和二十岁的女人,共处时竟也能制造一场非凡的静。难道是年龄的差距给彼此心湖注入了神秘的流泉,各携陌生和未知的感触去推断光阴的意蕴?春天的杨柳钦叹秋日橡树的根深叶茂,正如秋日的橡树也遐念春柳舞风的盈柔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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