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林林,拖着一大箱行李,坐上了回城里的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向后移去,身后的工地离我们越来越远。
这不是一场休假,而是告别。
在小市集的酒吧里,同孙成那伙人大干的那一架,摔坏了酒吧里不少东西,也坏了他们一晚上的生意。后来酒吧老板到工头那里告状,工头火冒三丈,把打架的所有人,包括孙成他们和我,全都一齐解雇赶出了工地。
那件事说到底,怪不到我头上,但我没有和工头争辩。就是工头不赶走我,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自从林林唤了我一声“爸爸”,我就感觉肩上的担子变重了,觉得不能再让林林呆在这个既不安全,又不适合小孩的地方了。
我决定回到城市里,去找一份能让我们生活得安宁的工作。
眼前这条漆黑的路,仿佛随着林林唤我的那一声“爸爸”,点亮了一盏灯。
***
当初,如果没有同张进毅然走上复仇之路,我是断然不会再去找雅林的。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好在这一次,我并不需要用真实的自己,只需给她展示一层面具,演出一场剧本。
把她的谎言回敬到她身上,这,让我感到兴奋。
***
根据调查,雅林近来没有再去学校了,只在白天出门走走,傍晚回去。她的身边同廉河铭一样,每时每刻都有人保护着。在我和张进准备妥当的第二天,我一大清早开着张进的车,来到雅林住的公寓楼下等她出现。
这公寓周围的确有几个人在四处巡游,为了避免被盯上,我一直没有下车。大约早上十点左右,河铭公司的车开来了一辆,停在公寓旁,有两个人下了车一前一后走进楼道。十分钟后,那两人又走了出来,而跟他们一起出来的人,正是雅林。
他们的车离我也就几米远,但雅林没有留意周围,只默默地跟着那两人,没有发现我。
她的状态倒令我有些意外:从头到脚穿得十分随意,披着件宽大的外衣,套着条休闲裤,头发也像很久没打理了,长了些,散乱地披散在肩背上。她面无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很颓。
我下了车,靠着车门,双手揣在裤兜,朝着雅林的方向静静站着。
雅林跟着那两人走到车边,正要上车时,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我。
她看到我的一刹那,满脸都是惊讶,站在车门边呆住了。她心里大概也认为,我再也不会来找她了吧。
她回过神后,绕过车头朝我走了几步,那两人紧跟在她旁边。
我也朝前走了两步,但我刚起步,那两人立刻挡到雅林面前,一副不容靠近的气势。
“没事的。”雅林对他们说。
一人立刻回应:“罗小姐,廉先生特地交代过,最要小心的就是那两人。”
雅林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争辩。
我们隔着三米远,相视而立。
我一身都邋遢,胡子头发乱七八糟,看着她的目光也尽显颓唐。
她看了我一会儿,不自觉咬起了嘴角,对两个保镖说:“你们先回车里去吧。”
“可是……”
“他不会伤害我的。”
保镖迟疑着不肯离开,雅林又强调道:“我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那罗小姐,就在这里说话,千万别走远。”
保镖终于回到了车里。
把保镖支走后,雅林又向我靠近了两步,轻声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开口,只是望着她,眼神里,满是幽怨。
“你是为了张进那事吧。对不起,我……我真的帮不上你们……”
“我找你不是为了那事。”我说得有气无力。
“那……”
“我想你了……”
雅林一下子愣住。
“我本来挺恨你的,本来打算,这辈子都再不找你了。但是……”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些日子真挺难的……你想象不到有多难。照顾张进也难,打官司也难,没有一件事能看到希望。你可能不想看到我,可我……”
我停了一下,声音里又加了哽咽:“我太难受了,特别想……特别想和你说一说……不知不觉,就把车开到你这里来了。”
我从来没对雅林说过如此动情的话,一向都是做得更多,多到已经不需要表述。但这第一次深情款款对她说出的话,却只是虚情假意……
雅林眼圈红了,不知所措。她总归还是有愧疚心的。
“那天,张进刚出事,我太气愤了,动手打了你……是我不好,不该那么冲动,你是不是……还怨我?”
她睁大了眼睛看我,不可思议地反问:“你……你不恨我吗?”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你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不会,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雅林的眼角,掉出了一滴眼泪。
看到她已然动容,我趁热打铁将剧本进行下去:“雅林,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有更多的要求,我就是……就是憋得难受,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说说话。”
雅林好半天都没有回话,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就好像根本没听清我在说什么。
于是我的邀请更加强硬,直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请她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