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齐国交战至今日,已是有半年的时间,能称作是大胜的还是前不久的一场万人大战……贪功冒进的齐国人丢下六千多具尸体,仓皇逃窜。但齐国人的道貌岸然,公孙方历来是清楚的,这个空档,哪怕是有刺客闯入,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心中狐疑加上这外部环境因素的影响,公孙方为了自保性命,也是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
公子胜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但这是投王室所好,他从军多年,手上沾染的人血上至公侯,下至平民贱奴,都是不嫌多的,以往还怕功高震主,这等闲犯了一个错,倒也不惧因此招致魏王不满。
但是,装饰美丽的长剑并没有拔出鞘,公孙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让随侍的亲卫将眼前的人包围起来。
假公子胜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然后有一人便从假公子胜的身后走了出来。
公孙方被那一双没有任何杂质的双眸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不知怎么,见惯了血雨腥风的他只与对方的视线撞了一下,心脏的跳动声便是在胸腔中轰鸣了起来。
对方很是轻松的表情:“你便是这次魏国攻齐的主将,邺侯公孙方?”
这句问话一点儿也不符合齐国人讲究礼仪的行为作风,而且在大营大帐里这么问,不说是废话,也是有明知故问的意思,暂且听听这个人的后续罢,念及此,公孙方点了点头。
“我听说邺县官仓无粮,金库无银,都是因为你拿去练兵了,此次围城的多是你邺县的军民,啊啊,你的封地也是在邺城吧?”
没有由头的话,再怎么听都是莫名其妙,邺城尚在魏都大梁以西两百里不止,便是齐军有神行太保的功夫,也是鞭长莫及,公孙方不认为对方提出邺县是可以拿来威胁自己的条件。
“是又如何?”
“桓公时,邺县还是我们齐国一城,也不知怎么,现在竟成了你们魏国的陪都。所以说,哪怕据地为城,自立为王,其势亦不在常态。
”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只着一身轻甲,他以手指地:“但不管以前如何,现下你们脚踩的这块地是属于齐国的。”
“但很快就是我们魏国的了,而且不仅土地,你们这些齐国人,也将会成为我们的刀下之鬼。”
“嗯?”
稚气未脱的脸庞上还存有一丝茫然,公孙方看着便是暗笑一声,就这会儿两方僵持的时间,他的亲卫已经将这顶大帐给围了个严严实实,不管这少年郎武功有多好,是否便是那安平君正主来了,公孙方都是不怕的,拿了两个亲卫,只要能挡一挡,之后便是这两个胆大包天之人的死期。
很轻的脚步声,若不是特地去留意,根本听不到,公孙方缓步往后,悄无声息地退到离那少年郎有五十步之远的距离,只待少年郎惊觉的那一刻。
假公子胜已经是身体抖的跟筛子似的了,但这枚少年郎双手背后,仍是泰然自若的样子。
公孙方在心中啐了一口:真是装腔作势!
等会儿一声令下,看这家伙会被吓成什么样子?公孙方居于上位也近二十载了,换做以前,他根本不会就这些有的没的考虑那么多,但是现在他忽然有些期待了,期待让那副没有任何惧色的面孔染上不带任何一点亮色的绝望。
他年少时,也曾如此无惧过。但是少年人,总是要因此吃些苦头的不是?这天下,可不是只凭一时意气就能走得了的。
不过这人长得还不错,要是能活捉了,卖到燕国去,定是能卖个好价钱,若是贵族出身,献俘于王上,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鲁国灭后,便是齐国冠带衣履天下,能得到一个齐国人作为奴隶,不管是哪一国的人都是愿意出大价钱……听到帐外脚步声由稍许的杂乱归为一致,公孙方定下了心。
一名副将掀了帘子进来,大刀长矛皆是整齐一片阴森亮光,映的少年郎的脸色都白的如同霜月那般。
背负长剑却没有动手的意思……还是说花架子整的好看?但之前那种危险的感觉又不是作假……看到一名军士的长剑架在了少年郎的脖子上,公孙方只能将那种危险的感觉强行压下来。这个距离无论如何都是逃不脱了吧?
只是少年郎的脸色依旧平静,饶是公孙方,也觉得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