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是安平君田昌意的亲卫,不是安平君田昌意,他不能也不敢搬出安平君的名头来压迫通武侯卿泽,让通武侯卿泽必须听从他的话。何况……就他看来,通武侯卿泽的话不无道理。
上位者的利益盘根错杂,仅用一番言语就要说服这个可能视他的都虞侯大人为仇敌的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李德双膝跪下,五体投地。
只是想用这样奴隶祈求主人的方式来换取通武侯卿泽的高看一眼。
为什么要为那个人做到这种地步呢?
如果不是他的都虞侯大人,他还能安安心心地做一个魏国的小军士,公孙方将军很少打败仗,若是运气不错,战中捡了几个人头,一仗之后升了官,也不用那么简单就被杀了或者被俘虏……会留在齐国,还不是因为魏国已经回不去了。不,不能这样,本来是一个魏国人,竟然在这时候为造成他如今处境的齐国人祈求安全。
做了近二十年的魏国人,真的能因为短短几天的遭遇,就完全把自己视作是齐国人吗?这太奇怪了吧?
才过去了几天,他就完全将自己魏国人的过去全部忘记了?不应该担心那种只是靠猜测才能成立的东西,他需要更加为他那些被齐国人杀掉的同袍考虑才对。
先前他是被一时冲动给冲昏了头,现在冷静下来,倒是可以好好想清楚。他的都虞侯大人若是中了楚太子的奸计,不小心出事,甚至于死掉了,都和他没有太大关系。是和身为魏国人的他无关的,对吧?
只是,是的,只是……只是才这样被人托付于信任就辜负的感觉并不好受,作为魏国一个无氏亦无名的等闲军户之子,还从未有上位者如此对他亲近,便是以往的同袍也是对他轻视多于在意。只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那个人的处境很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小的举动而受到改变,那个人在战场上掌握了那么多人的生死,如今却需要他的帮助。只是……若是他的都虞侯大人真的出了什么事,表面上已是齐国人的他,不管过去,就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
所以不得不做出这样委曲求全的事情来……没办法啊,他李德要背负的不仅仅是死去的同袍,还有为他同袍所杀死齐国人的命……另外,他的都虞侯大人还没有将挑选他做亲卫的原因告诉他,他怎么能在此之前,让他的都虞侯大人在他眼前出什么意外?
他白长的几岁,并不是只会关注少年情爱之事。
那样一双干净纯粹的眼眸所映照出的这个世间,并不存在战争与杀戮,也许,跟着那个人,可以看到以往的自己并不能看见的那些风景……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过于自信对于他的都虞侯大人的了解了,李德对于自己的立场有了不可避免的动摇之感:“请通武侯您去往楼上,瞧上一瞧,在下,感激不尽……”
不过就算内心做了那样的挣扎,李德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想一想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装作不知道,不如就站在那走廊一无所知地等待事发……因为就他作为战场上的军士而言,他最擅长的是逃跑,并非是主动出击。
一点都不像自己啊!会做成这样子的自己。
——口干舌燥,身体发热,虽然视野只是摇晃了一下,在转瞬间就恢复了清明。但是,田昌意也能根据这样的症状大概推断出楚太子熊洛给她下的是什么药。
“……?!”开口之后,田昌意没能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
田昌意能够听清的,唯有眼前那一双红唇所绽露出的字眼。
“安平君大人,您说什么?小女子这里一时间没有听大清楚。可否再复述一遍?”
先前怎么不觉得那双唇有那么红呢?真是不知晓这女子是用了几张胭纸。罢了,这并非是对方的过错,实在是她自己,因为那药效,现今只能注意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