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目夷没有问田昌意关于她女子之身的事,那聚精会神看着书简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一时间,田昌意都要认为公主目夷是忘了。
真过分啊,为难她去想那些有些不堪的东西,结果感觉能好好回答的时候,却又是这样将问题放在一边了。但也许,也是看出了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是不好回答的,所以公主目夷才这样,是想给她时间的……
不管怎样,田昌意都领这个情,决定还是先读书!不知道方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因何而起的,她认为她目前的状态的确不好就某些事去谈论些什么。
虽然,在看书方面,就她目前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也不知这昏昏沉沉的脑袋届时能够装进几个字。
但是有时候,偏偏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公主目夷今日给她准备的,正是不大好入脑的那一类。是取材于官府仵作的口述,对某些冤案做悬疑处理的一卷书。
虽然不是之前经常拿来看的话本,但是,就现在,田昌意更宁愿看话本。至少,不怎么用动脑子不是?只用看个有趣。
“刀在死者手上,并非紧握。就是另有冤情了吗?”看了一小节,田昌意便喃喃自语起来。
“看的时候不要说话。”
得来的便是公主目夷头也不回的一句提醒。
田昌意也不想,但是……再看,就是忘了前面说的什么,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看不下去。被公主目夷这么一说,她竟然觉得有些委屈了。
好奇怪……
也不想为难自己。再勉强了自己一阵,实在不行,她将书简放回了原位,手臂折叠,脑袋枕在上面,侧脸看公主目夷看书时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样做起来才是觉得赏心悦目,心情舒畅了。比看那种劳什子的书,有用多了……
哎,这是怎么了,好像冒出来的一些想法都是平常不会有的。她平日里,会有这样的想法吗?几个念头依次闪回,让田昌意不得不放弃思考……一定是残留在身体里的药效使得她变得如此吧……
“也是。你现今的样子,应该看不进什么书。但在这里睡容易着凉……”发觉了田昌意这边的状况,公主目夷伸手,用手背量了一下田昌意的额头温度,随即皱眉,“但你这体温还是很高。”
三个时辰之前,还是田昌意给公主目夷量的额头温度呢,这会儿就改了位置,让田昌意感觉有些奇妙。当然她没有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上纠缠多久,只是,在公主目夷量完她的额头温度后要把手撤回去时,她伸手捉住了那只手。
公主目夷的手很凉,落在田昌意额头上时,恰好能让她感觉惬意。而那只手一旦有离开的迹象,田昌意的全部心神就情不自禁地要跟着那只手被收拢进公主目夷的衣袖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虽然是有些后知后觉,但田昌意总算是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逾矩之处,要松开手的同时,她还有些结巴:“公主殿下,抱歉,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但公主目夷一只手还拿着那卷书简,本来要被田昌意松开的那只手却是反手握了回去,田昌意不如何确定的语气让她的话语多了些喜悦:“不要怕要对我做什么。要相信你自己,田昌意,在弄玉楼里你都能保持清醒,在这里你没理由做不到。”
“我……”田昌意想保证,但是她并不敢保证。一句话咽回去,说出口的便成了另外一句,“公主殿下,您是在看什么书?”
公主目夷像是愣了一下,才将手上竹简一侧抬高了些,露出来卷首的两个字:天下。
是《庄子》杂学中的天下篇。天下篇,田昌意也有读过,庄子所说,包揽甚多,对儒,墨,道,名各家的思想都做了一番点评。
但让田昌意感触最深的,便是庄子对于惠施的驳斥,毕竟之前这两个人的濠梁之辩实在是精彩。
“是重新再看一遍吗?”
“嗯,发现了一些以前没有发现过的东西。”
看样子不仅是自己,公主目夷也变得奇怪了。记得太子无亏曾说过,许多典籍,公主殿下都是看过一遍便不会再看第二遍的。这一年来,田昌意的确没见公主目夷会将一本书看上两遍过。哪怕某本书初看时,公主目夷的评价说是值得再看……
“是什么?”田昌意不得不感到好奇了。
“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公主目夷将惠施所说的两句话原封不动地说给田昌意听。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理论就现今而言,是名家诡辩最经常用的部分。但我认为这个理论并不怎么准确。”公主目夷的语气听不出本人对这个问题是抱有积极态度的。
“你是觉得这个理论是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