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田昌意在登上城墙时,就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高唐城的守城军士并非都是精锐,依照每家出一人的兵制,他们要做的只是维持最基本的治安工作,如逢大战,主要靠的还是征发的士兵,但听说四名有司中有一人临时被替换成了安平君田昌意,他们还是小小地惊异了一下。
而对田昌意的身份有所了解的那些人……被济西大捷的胜果囊括其中的高唐大大小小的地主们,偶有在路途上与田昌意擦肩而过时,都会彼此交头接耳,表达着自己的不解。
然后,自认为因为亲卫职责而一路跟过来的李德,在与田昌意交谈了几句之后,对于田昌意站在城墙边,极目远眺的行为,也感到了一丝困惑。
若是要攻?就凭高唐这整编守军才有的四万人?若是要守,谁也不知道才逢大败的魏国人什么时候会打过来。
‘他’究竟是要在高唐做什么?
齐国王室宗室子,武胜军指挥使,安平君田昌意。
“请问一下,这个酒,哪里有卖的吗?”
“哦,这个吗?是小人家里自酿的。”
在城墙上吹了一个时辰的寒风,值班的军士也换了两茬,在大家都放松了警惕开始说笑时,田昌意的视线却落在其中一名仰头饮酒的汉子身上,四十余岁的军士在被田昌意问及时,还咧嘴笑了一下。
“这样说有点抱歉,但还是想冒昧问一下,可以把这一葫芦酒送我吗?”
“大人要便是了,不过,这酒小人方才接了嘴儿……就这样给大人,也……”
“无妨。”
田昌意的笑容在冷冽的晨风中有些发白,但是看不出一丝虚假。
军士解下腰间的带子,将酒葫芦交到田昌意手上,动作间,还透着一股人精气,唯恐自己有些粗粝的手触及到田昌意。
稍微倾斜着头露出为难的表情的同时,先前那般诚挚的笑容也不曾消减。田昌意似乎是在为某些事情感到焦急,但不仔细观察的话,至少这副样子,只会给人高深莫测,喜怒无常的感觉。
昨夜间才到了高唐,因为之前都是由赵都头进行布置,重新接手过来,田昌意虽然做了准备,但还是耗费了些许时间,没有太早入睡,由此夜间还听到了一些响动,不过那响动只是在外面,许久后再响了一阵,数次出门去寻发声之处,也便没有了。心神不定,田昌意就只能那般干瞪眼,强撑着睡意。
一大早犯迷糊,还是日光光耀之前,在这城墙上,吹吹冷风,可作清醒之效。
“小人可斗胆问一句,大人要这酒是要干什么?”军士看着田昌意端详着酒葫芦,一时间有些胆战心惊,不禁发问道。
“既是酒,不合该是拿来饮的么?”
“可是……”
“只是现今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物什。”田昌意说到这句话时,右手摸到领口,捏了一下,又是想到上回和公主目夷同游时,钱袋子里的圜钱早就花完,这时并没有得到补充,她呼出一口气道,“待我回去,会唤人补你这差价。”
“大人真是捧杀小人了。“军士表情有些惶恐。
田昌意摇摇头,她拿过军士斜揽在怀里的长戟,左手并不如何挥舞,但握在手中,也是一副举重若轻的模样。
“这戟也是你家自造的么?”
“啊,嗯。”
“就高唐而言,你这戟造的也还不错。”
田昌意直接放手,让长戟顺势而倒,军士忙不迭地将长戟拿住,一柄长戟少说也有四十斤重,匆忙之中,军士的步伐还趔趄了几下,才勉强将长戟拿住了,还是田昌意扶住了他的手臂。
随后,下城墙。
田昌意转脸向身后的李德:“老实说,我还没想过你会跟过来。”
李德已经很不耐烦了,不过表情上没有表露出来:“这话在今早刚见面时,您就说过了。”
不知为何,自从上回亲眼见了田昌意在公主目夷怀中那副柔弱可欺的样子,是,李德是那么认为的。毕竟是斩了公子胜,邺侯公孙方的人,竟然被一个从没上过战场的楚国太子毫无反抗地打成那样。这说不得会让已将安平君田昌意视作是不同凡响之人的李德内心无法接受。
李德现下其实是有些抗拒和田昌意说话的……
“啊,是吗?“田昌意却像是不懂李德的这种小心思。
“要真的不想我来,您就不该说那些话。”
李德指的是昨夜来到这高唐,田昌意招揽那些魏国俘虏时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