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谢维利克一大早就起来锻炼,回到家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晨露,头发也有些湿湿的。
一进门,他就看见昨天领回来的男孩儿在……做作业?
适应得还挺快。
布洛经过他面前的时候,略微扫了一眼桌上厚厚的几本书……什么微分几何、群论、泛函分析……他身子一激灵,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路过。
很好,他果然没有看错这孩子呢。
布洛捂着自己颤抖的心脏冲了个澡,玛利亚起床的时候正好撞上他出来。她脑袋上头发乱翘,一脸惺忪睡容,睡衣上全是褶皱。
昨天晚上在床上打滚吗?
布洛侧身出门,把偌大的地方全让给玛利亚一个人。等他做好早餐的时候,玛利亚懒洋洋的声音就从洗漱间传出来:
“梳头,谢维利克。”
然后他就得擦擦手,认命地给小祖宗梳头。
今天扎两个冲天鬏好了。
布洛看着玛利亚永远不会毛糙的长发,喜滋滋地想。
“我拒绝。”
玛利亚眼睛一眯,嘴上不自禁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你要是敢让我变成小哪吒,我就让你变成天上灿烂的一朵烟花。”
布洛撇嘴,最后还是只编了个盘发。
他与费尔博士约定的是下午两点,上午这么长的空窗期,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消遣。
布洛·谢维利克不是个会找乐子的男人。
他看看翻书就跟玩儿一样的马文,又看看挎着小包包开心出门的玛利亚,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搬了把椅子坐到了窗户旁。
从楼上往下看行人,总有种置身事外的荒唐感。
布洛泡了一杯茶捧在手里,被马文狠狠地嘲笑了:像个老头儿。
其实真算起来,他的确早就是个老头儿啦。即使是现在这年轻的样子,也不可能让他对经历过的那样多的世界有一丁点忘怀。那么多的世界,那么多的伙伴,还有那么多的遗憾。
这些足够让他成为一个老老头了。
一个卷头发的男性从窗下走过。他走的不快,因而布洛可以仔细地从各个方面对他进行观察。
动作谨慎,神情防备,还有一种时刻准备和不存在的敌人拼命一搏的愤怒。
奇怪的男人。
男人摁响了谢维利克家的门铃。
正好写完一道题的马文哒哒哒跑过去开门,一开门,身子就猛地朝后一窜。不因别的,只因男人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疲惫,迷惘,还有些偏执的疯狂。
马文作为一个年轻小男孩,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安安分分地学自己的数学。他朝楼上喊了一声,示意这个怪怪的客人先坐下。
布洛一下楼,刚被马文看见一双脚,就听见他匆匆忙忙往上跑:“我先撤了,那个人看起来不太对劲。”
“我可是要做数学家的男人。”
马文回头抱紧了怀里的书:“这种凡尘俗事就交给你了。”
【谢谢啊……】
布洛举着小白板(在家里他经常用小白板),结果马文根本没有回头看看的想法,就跟屁股后面有人追着要咬他似的。
“您好。”
客人在布洛就坐之后,先开口打起了招呼。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布洛看见他眼下一片青黑,可能是长期熬夜所导致的。
“冒昧来访,还请您见谅。”
【您不必如此,我十分欢迎每一个做客的好人。】
布洛给他端了茶,茶汤是清透的绿色。
“好人,我可能算不上好人了。”
男人说着话,不由自主地摸了一把卷发。他额前的头发也卷卷的,弧度不大,但是很活泼,很可爱。
他脸上青青的胡茬还没刮,不知道是刻意留着的,还是忘了。
“威尔·格雷厄姆。”
“呃,一个FBI……不,一个FBI特聘人员。好吧,其实现在我什么也不是。”
格雷厄姆有些泄气地垮下了肩膀,他的手指捏住茶杯柄,却迟迟没有将之拿起。
“我知道这样实在有些唐突,但是,您是不是和费尔博士见过面了?”
布洛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慢慢写到:【的确】
【您与他是旧识?】
光是听那复杂至极的口吻,布洛就能推断出二人纠缠得不清。
但是,看看格雷厄姆憔悴的神色,恐怕不是什么叫人喜爱和愉悦的纠缠。
【有些有关文物鉴赏的东西想向他请教】
布洛并未说得很细,他看见格雷厄姆冷冷地笑了一下,其中既有苦涩又有自嘲:
“他是个危险人物,先生。”
“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布洛将茶点朝着格雷厄姆身前推了推:
【不用一点吗?】
【您应该还未用早餐】
格雷厄姆有些错愕,但是他只是摆摆手,很客气地拒绝道:
“感谢您的热情,但是不必了。”
“我只是作为一个曾经深受其苦的人,不想看见另一个人跳下火坑罢了。”
布洛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并不是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