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云宫里,清辞见过钟嫔,钟嫔倚靠在美人榻上,焉焉地摆摆手示意她免礼,然后将玉臂伸出,让清辞诊脉。
“我这几日啊,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也没什么力气,你瞧瞧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清辞两指搭上她的脉搏,诊了一会儿,然后恭敬道:“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因为暑热导致食欲不振,平日不妨多食些莲藕、萝卜、山楂之类的开胃食物,午后也可用一碗绿豆汤,酸梅汤。”
钟嫔听了她的话嘴角一晒,并没有多高兴,收回手淡淡道:“是吗?”
清辞看了她一眼,知情知趣,从善如流地再补上一句:“除此之外,娘娘的脉搏时缓时急,似是有郁结在心,否则再这么下去,怕是要不好,还请娘娘一定要放宽心思,天大的忧愁都没有您的身体重要。”
钟嫔这才满意地勾起嘴角,对身旁的宫女曼声道:“听到了吧?元女医都说我这身子要不好了,你们还不快去告诉陛下,让他快来看看我。”
宫女连忙应:“是。”
清辞却侧身一步拦住了宫女,宫女奇怪地看着她,钟嫔皱眉:“你干什么?”
“娘娘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打扰陛下,否则臣笃定,娘娘非但不能得到陛下的怜爱,可能还要遭一顿斥责。”清辞不疾不徐道。
钟嫔坐直起身,美目一瞪:“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陛下非但不关心我,还会骂我?你未免太小瞧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了!”
“娘娘息怒,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清辞轻声道,“娘娘深居后宫,可能不知道,淮南一带大雨连着下了小半个月,正在闹水灾,陛下近日愁眉不展,烦心不已,连原本定在月底的毓秀王府第三轮考核也延迟到了两月后,臣是提醒娘娘,您若是现在去找陛下,可能会触怒龙颜,得不偿失。”
钟嫔缓缓靠回美人榻上,她当然知道江淮闹水灾的事情,昨晚荣王与她缠绵后时曾随口说起此事,还道他在国宴和五公主生辰宴上接连失态,陛下近日看他不太喜,他要是能想出解决水灾的办法,必定能重得陛下欢心。
她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大焉这么大,个把地方下几场大雨有什么大不了。”话是这么说,但到底是没让宫女再去找文熙帝撒娇。
清辞笑了笑:“娘娘出生钟鼎之家,可能不太清楚一场水灾对百姓的影响有多大,臣是在乡间长大,略知一些。”
“这样的水灾会淹死庄稼地,让百姓辛苦耕种了大半年的庄稼颗粒无收,没了粮食,就会闹饥荒,闹了饥荒百姓就会流窜到别地讨食,大批的流民涌入城中会有治安隐患,不让流民入城,他们被逼到绝路就会占山为王,做起烧杀抢掠的勾当,为祸一方……您信吗?这样的水灾多来几场,天下是会乱的。”
清辞温声细语,可说出的话却叫人毛骨悚然,钟嫔有些被吓到,抿了下唇说:“那就、就排水啊,把水都排走,他们不就能重新耕种庄稼,又有饭吃了?”
清辞笑笑:“无论是排水还是重新耕种,都非一朝一夕之事,少则一两月,多则三五月,这段时间灾民们又吃什么?”
钟嫔想当然地说:“让朝廷赈灾啊。”
清辞抬起眼,望着她:“娘娘忘了吗?去年下旬淮北旱灾,朝廷拨去大批的银子和粮食,最近大焉和大顺又要开战了,国库里剩余的银子和粮仓里储存的粮草,大部分都运去了前线,朝廷现在拮据得很,要不然陛下也不会如此苦恼。”
文熙帝治下的大焉算得上国富民强,但哪怕有着金山银山,也经不起几次天灾人祸的折腾,何况这还是接连发生的灾祸,一个喘息的余地也没有,现在确实有些使不上劲。
钟嫔终于没话说了,清辞反而一笑:“娘娘,您想让陛下宠爱您,比起装病,臣这里有更好的主意。”
钟嫔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不过一介女医,能有什么好主意?
清辞道:“急陛下所急,陛下缺什么您就给什么,陛下看到娘娘这般贴心,自然就舍不得冷落您。”
“急陛下所急……”钟嫔喃喃,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意思,“你要我拿钱赈灾?”
不等清辞说什么,钟嫔就一下子从美人榻上下来,火冒三丈道:“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我总共也就那么一点家底,你要我拿去给那些贱民?元清儿,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封了县主,就能上我这儿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打出去!”
清辞不慌不忙地说:“有句古话叫‘患难见真情’,娘娘值此朝廷危难时刻,大公无私慷慨解囊,岂不是能显得您仁心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