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已齐备,大小三个箱,蘅儿指挥宫人一一往外搬,两位主子缓行在后头。
“一地呆不到十日,天长节前就要回来,带这么些东西。”
纪晚苓一笑,“你巴不得我别回来吧,将披霜殿搬空了才好。”
顾星朗一滞,纪晚苓停步敛首,“臣妾失仪。”
又到蒹葭青碧时。披霜殿不曾改造,百年来都是这些高草,一年年更高,似要盖过其后宫阙。
“从前不常听你这样讲话,如今听一听,不是坏事。有些怨怼,讲出来比憋着诉诸行要好。晚苓,我不怕你怨我,只怕你嘴上不怨,心上积重难返。”
纪晚苓稍默。昔年入宫是她自请的。原本目的也不是为妃。真要言怨,谁又该负原罪呢?“你我之间,欢喜怨怼都不必计算。真要平息,得将十几年相处的光阴都抹了才算完。至于其他,我不是无知善妒又不讲道义的人,纪氏一门,忠君为国。”
顾星朗点头,“我对老师剖了心迹。万般歉意,都在明光台上那一拜了。”
蒹葭摇曳,沙沙堪比山中林木。两人对白亦被裹在其间,摇碎,落入风尘。
丑时过半,正安门外车马足。拥王并侧妃与阮雪音站在一处闲话,闻得圣驾至,皆回身相候。
玉白的顾星朗和青碧的纪晚苓共行来,观之璧人一双。似触及了拥王某年某刻记忆,他无声一叹。
阮雪音就在旁边,听到了这段气流,莫名也有些千头万绪。
若非老师精心炮制。
她蓦然想到姝夫人那番话。今日阮雪音未见得能“赢”纪氏明珠。
“瑜夫人甚少出门,此番到了临金——”待走近,顾星朗开口。
“臣弟必鞍前马后。”拥王快声接,“若有不周,晚苓姐——瑜夫人只管告状!”
他拍着胸脯,侧妃亦笑补充:
“回禀君上,臣妾已经请了王爷的准,瑜夫人在临金期间,臣妾会全程陪伴,也沾百姓的光多学些技艺,下回再要接诗,不至于半个字念不出。”
顾星朗是知晓无尽夏与自称苏姓两项的,闻言只点头,“如此甚好。启程吧。”
车马浩荡,很快转北往环城车道上去。
阮雪音眼望队伍消失在视野中,轻道:“这拥王侧妃,不会哪日就被扶正了吧?”
顾星朗也望已然空荡的宫门外,“亲王正妃,无论如何讲门第出身。她能为侧妃,已是我亲准破的例。”
阮雪音转头看他:“就是三月的事吧?为何破例?”
顾星朗半晌沉默。“你觉不觉得,她同苏晚晚六分像。”
阮雪音心一跳。
苏晚晚和自己完全不像。姓氏之题她一直认为是文绮和老师的手段。
且依照苏落锦无比金贵的宇文家身份,不可能留下这么多旁枝。
所有这些苏姓女子,都是一个营里的卒。
“苏晚晚现在何处?”
“太乐署。”
阮雪音一愣:“你把她带进宫了?”
还正经做了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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