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轮恭祝毕,酒过三巡,乐舞纷纷。
时辰随日色走,便在晚霞弥天际的一日最妙时,有妙龄美人斜抱柳琴翩然至。
从纪晚苓、顾淳风到上官宴,认识者全都心内咯噔,面上不显,独竞庭歌“呦”了一声。
上官宴余光斜她:究竟是不是干大事的人。
竞庭歌回斜他又斜殿门前龙案后那位:我不是,人家才是,瞧这一颗颗子排得顺溜,一场天长节,筵席尽其用。
谁成想苏晚晚竟是个人物?上官宴也感慨。昔年走了眼,只道是那小子所招万千桃花中的一朵。
而竞庭歌未料及这出,心道上次最欢楼献舞是文绮的把戏,这次祁宫内献琴,总该是顾星朗的布置?
阮雪音。她旋即反应。文绮的脉络毕竟攥在那丫头手里。
所以今夜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苏晚晚一身幻彩,七色丝线串在雨过天青的轻裙间,犹虹傍身。那把柳琴被她细白的两腕上下把着,更显古拙,以至于琴音亦比寻常柳琴要浑厚,高亮细硬中隐闻钟磬般回响。
“什么曲目?”竞庭歌为上官宴斟酒,斜着大肚半歪进他怀里。
阮雪音右眼苏晚晚左眼竞庭歌,见状强忍住没蹙眉:颠来倒去也不怕突然生了!
“没听过。”上官宴据实答,也道怪哉,素难有他没听过的曲子,而此曲不合寻常音律走势,也不动听,就像——
原本不是乐曲,被按照某种对应的规律写成了谱,强行奏出来。
宁王擅琴,也作此感。
而顾星朗知道苏晚晚在从节气谱曲,只不知是否此刻所奏,想与阮雪音换眼神,看了一眼又一眼,对方始终不应。【1】
果然竞庭歌一来就谁都不在眼里了。
涤砚乖觉,自顾星朗看第一眼便留了心,到第三眼时确定刻不容缓,便朝云玺丢眼色。
云玺忙至阮雪音身侧蹲下,换着碗盏低声:“夫人,君上找。”
阮雪音方收视线,转向顾星朗却不见他看过来,稍思忖,干脆过去跪坐他身侧,“怎么?”
一君二夫人的局面本就叫天下瞩目,今日女眷多,又大都没入过宫,自筵席始便有大片余光贯注在白玉阶尽头三案间。
终见动作,果然是珮夫人,果然会邀宠更会恃宠,想去君上身边无论时间场合。
“名声不要了?”顾星朗没想叫她过来,故才费力换眼神。
“已经不好了,过不过来都有人骂。”且这种事原本平常,是后宫如今只余两位而她力压纪晚苓,才让随便一个动作都显得深意。
还有一层没法说。便是他今晚分明有筹谋,而她焦虑竞庭歌,也就对他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都重视。“君上找”三个字,足叫她行动。
顾星朗想想也是,啜一口新酿的荷花蕊,不紧不慢道:“早知她要弹这个,便该找高人来听玄机。”
他这般说,微笑观台阶下虹彩般美人,姿态闲雅只如与阮雪音论酒乐。
“原本定的不是这个。”阮雪音稍看案上菜色,伸手夹一筷子莲房鱼包至他碟中,只作为君上添下酒菜,“我还在想,她若规矩,反而不好办;如今曲子新奇,待会儿你大可问问行家。”
顾星朗正要接“说的就是可惜没请行家”,旋即反应,捏她脸颊。
阮雪音下意识便侧开脸躲,低道:“我名声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