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了二十年的一根筋不可能三两日就拧过来。坐月坐月,一整个月,慢慢来。”
极可能要用同样的又二十年才拧得过,换言之大半辈子,再换言之拧不过,拧过来那日为时已晚。
阮雪音长吁,甩开它们,“纪相没请入宫探望?”
“没有。碍着她易容掩了身份,不想给我找事吧。说有晚苓照料便放心。”
也不管阿岩被封郡主、收养祁宫为质。相国当到这个份上,鞠躬尽瘁了。
竞庭歌却在下一日对纪晚苓说,想见纪桓,请二姐帮忙。
纪晚苓遂往挽澜殿求旨,立时得了允准。但外臣,还是与上官如夫人毫不相干的纪桓,入斗辉殿实在怪异,任何说辞都说不过去。
阮雪音思前想后出了个低劣把戏:
纪相忽求见瑜夫人,仿佛急,君上也便特赦;到披霜殿方知瑜夫人正在斗辉殿,只好又过去。
是低劣了些,但没人想出更好的。再下一日纪桓依言行事,竟颇顺理成章;观斗辉殿中宫人婢子们反应,似都觉得合理。
蘅儿掩门,守在外间。父女三人屋内稍默,竞庭歌先开口:
“父亲呆不久吧,我便长话短说。”
纪晚苓就站在纪桓身侧,清楚感受到了某种波动。
许是胡须颤,许是鼻息叹,她没敢看。
“祁国朝局震动,百年世家迁徙,纪氏因清白也因地位幸免于难,但君王心海底针,今日过关难保来日,尤其此朝此君。父亲是他老师,该比女儿了解。”
“你人在后庭,恐怕听得不全。”纪桓不似上回居高,如待同僚般平声与她论,“最终奉旨迁徙的世家并不多,约莫夜宴中三成。你所谓震动,没有那么严重;迁徙而已,不算祸事。”
竞庭歌挑了挑眉,“没迁的那些,是动了与他们同城郡的官吏、军队?”
纪桓点头,“也各三成。”
“果然厉害啊。得罪人也分拨,一个阵营只戳一小拨,这份心思,慕容峋一辈子也学不来。”
“既回来了,从前在蔚国谋的事也勿再提了。月内休养完归府,和上官宴的婚事为父会打点,你——”
“阿岩被封郡主,要留宫中为质,父亲倒不闻不问。”
阿岩正酣睡。竞庭歌这般说,示意纪晚苓抱给纪桓看。
难得在当朝相国脸上看到那样笑意。
相比去年纪宸出生时,纪晚苓忽觉他又老了一些。
“女儿家,就是秀气。晚儿出生时我不在,这么小的女婴,头回见。”
“父亲当年赴锁宁,究竟为何事,回头也可讲给我听。”竞庭歌只作随口。
纪桓抬眼,“君上留阿岩在宫中,不过防上官宴初归祁国心不定。你姐姐、师姐都在宫里,位分尊贵,阿岩必得妥善照料;你和上官宴还年轻,说不得过两年又得新子,实在不必为这种事闹腾。”
“狡兔死走狗烹,祁国近百年,到此朝他分明要重筑格局以稳顾氏江山了,纪门一族之下万族之上,父亲便半分不忧?若最终求的不过是统一,纪氏谋的不过是传世高门,那慕容家也能予。上官一族败落,蔚庭相位空悬,父亲助那头成大业,到时候四海升平,纪家仍是皇室之下、整个青川的第一名门——”
“纪氏立这片国土,从焱到祁,长盛不衰,是有原因的。”纪桓淡声打断。
纪晚苓心一跳。类似的话那晚顾星朗就说过。
“无论格局怎样重筑,顾氏在,纪氏在。你想知道为父昔日往锁宁做什么,去冬长役还有何值得推敲之处,回家,慢慢说。”
他起身,
“多坐惹人疑,愧对君上恩典。你这一个月在宫里,好好将养,不要生事。”
【1】宋玉《九辩》
【2】575至亲至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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