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战马驮段惜润一路往南。
她本就疲惫,八尺少年全副重量压在身上更叫她动不了、塌不得,只如木石一座被货物般载去韵水。
但她心思澄明,从没有哪一刻比这刻更清楚为什么活着、接下来要怎么做。
“还会有追兵么?”她干脆把那祁将当顾星朗。
“尚不确定方才那拨人身份,不好说。”
段惜润忽反应那拨人除了想杀她,该也想杀顾星朗。画面无声,利刃不断往他们身上冲奔,好几次,分明直接朝着十月去。
谁会同时想杀她又想杀顾星朗。
祁国南境军中心怀不轨者,还是白国北境君中倾向段家宗室者?
所以顾星朗要十月扮作他,究竟几重目的?有没有哪一重,决定了十月必死?
“虽不好说,他有预判吧。就像明确判断破晓时分白石河谷。”
那祁将大腿、臂膀、后腰都受了伤,疾行驭马,气息粗沉,“白国境内传信至韵水是极快的。主上说每轮冲突的消息都会在两三个时辰内被传进皇宫,若正午前后有一击且被咱们躲过了,自然会在下午被对方知晓。那么下一击最迟会在黄昏前,入韵水时。”
“宗室的人。”
“是。”
皇宫内相持的总共三方。如今场面上在段惜润一边的是大公主平渡侯和祁将肖贲,宗室为叛军,照理只要她能平安入宫,就能斩逆者定乾坤。
——近五万天子师,经过昨夜和破晓虽有些折损,毕竟损得不多,便算四万吧——祁白两国精锐对抗韵水城中久经鏖战的残兵,没可能不胜。
“联军会比咱们慢吧。”
祁将点头:“万人行军不比咱们蹊径单骑。”
段惜润想了想,“为稳妥计,得等到联军兵临城下,护本君进宫。否则以你我现下状况,到韵水城无异羊入虎口。”
“原来女君也不完全相信平渡侯。”
“你的主上不完全信,本君便不完全信。他判断一向准。”
“但主上说,咱们要尽快入宫,无须等大军。”
段惜润怔半瞬,“就凭你我?”莫说宗室要杀她会从残兵中集齐足够多高手,若肖贲只为祁国计、平渡侯也想乘乱搅局,三方联杀,她根本连韵水界碑都过不了。
“孰是孰非三方立场,女君不想知道?”
生死之刻哪还有辨立场的必要,活下来,拿回玉印兵符平乱定社稷是唯一要务。段惜润只觉顾星朗站着说话不腰疼,火烧眉毛还想局尽其用。
“不想。近韵水本君会找个地方藏身。直待联军抵达。”她摸一摸十月冰凉的手,还箍在她腰际,越来越冷,越来越硬,以至于越来越紧。
“女君如何确定,躲在暗处便不会被劫杀者找到?主上说最稳妥的做法,是不要停。”
十月周身冷硬如尖刀刺进段惜润后背,她其实力竭,却恨南国冬风还不够冷,应该更冷,将她从脏腑到神魂都冻得僵硬,让她自此涅槃,无情无心。“有条路鲜少人知。咱们往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