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郡的兵士们遂在涤砚带引下拥十公主入城门直奔相国府。
因有圣谕又是公主亲临,相府无人拦,府丁巴巴小跑入内禀。
纪齐蹙眉出厅堂似满腹心事,见得下人匆忙正欲斥,余光扫得小队人马长驱而来。
一眼可辨状况,如山的沈疾顶着满背箭镞,顾淳风未干的泪痕在夜色里滢然如碎玉。
他只呆了半刻。
“找医者!”万千为何如何怎么样皆没功夫问,“去我房间!”
相府之外数十里,因信王宫内演说句句大逆,正安门被无声阖上了。
白衣的顾星朗驾奔宵破黑夜来,踩在月光里,也如月光一束。
宫卫不若几日来各路甲兵眼拙,立时瞧清,皆跪要呼。
顾星朗就驻马于前,示意他们噤声亦不必开门,侧耳同听着里头并不清晰的“论道”。
严冬将至,入夜清寒,跪伏的宫卫们听着那些豪言,冷汗自鬓角溢出。
国君不在,两番失踪,霁都虽平宁,百姓们到底晓得不寻常,这样的冬夜,早有人路旁闲话或推窗观望,也就不止一人看到了几百银甲护个白衣公子入城,最后停在紧闭的正安门前。
有些远了,被兵甲阻挡,只能伸脖子眺。
正安门终在夜幕灯火里缓缓开,沉重巨幅掀动气流,却未开尽,容三驹并行而已。
银甲成列两旁护,白衣公子驭赤马入,宫门便停在那处,留下不宽不窄的缝。
门幅挪动之瞬阮雪音便知是他,见那赤棕高马上的人无恙,连日绷紧的心绪总算散开来。
满朝回身,山呼而跪,信王仍负手白玉长阶顶,比阮雪音等人更靠前,遥遥望天子。
“信王之谏,朕方才门外细听,都记下了。”顾星朗如常唤众卿平身,于人群中再次驻马,似并不在意信王据高,“擅出府邸入宫不敬之罪,清算完韵水此役后再议,朕一去一回万里奔袭,乏了,都退下吧。”
才刚站起的群臣面面相觑,御史丞肖子怀率先拜:
“臣告退!”
然后陆续告退声,错落响在百年宫阙上空,人群如鱼随潮来又随汐去。
“九弟不打算就韵水之役对我大祁臣子们交代么?”
奈何潮汐不退,回流的鱼群被半阻在王朝偌大的滩涂上。
走在最后以至于此刻最靠前的上官宴亦不得不与同僚们共回头。
“四哥想让朕交代什么?”
双方称谓变得突然,叫人刹那怔忡眼前上演的不过是家族争端,与朝与国与天下,并无干系。
“为何分明能拿下白国统青川之南而不为!为何分明能借封亭关君父之仇征讨蔚国而不为!为何分明能独占崟国而不为!却为了一个女人,”接连炮轰之后信王骤然声慢,半转视线睨阮雪音,
“一个流着阮氏与宇文氏血脉的女人,改后庭规则生切断我族与世家同袍之谊,因世家不满便设天长节一局打压!此朝此代,顾祁如日中天之势,已经数次错失良机,眼看要折在你这昏君手里!”
事实是那些事实。
原因却不是那些原因。
想曲解一件事而不露从来简单——罗列它,然后用属于另一套逻辑的理由取代原本动因,让事情果然显得荒谬,让“昏君”看起来果然便是昏君。
显然顾星止比大多数人更明白,将这类方法用在已被推高的情绪风尖上时,会收获怎样事半功倍的成果。
“四哥太高看珮夫人了。”半晌静默,顾星朗淡声,“也太小瞧了朕。”
此一句仿佛是说在了信王心坎上。
仿佛自顾星朗进宫门他便一直在等这句话。
“是么?”他站在玉阶顶阮雪音旁侧,唇角讥诮。
是这一次神情改变予顾星朗当头棒喝,却是来不及了。
唐田不知何故站得有些远。
余下禁卫更远,根本不可能在信王展臂之前赶至。
顾淳月与纪晚苓虽离阮雪音近,到底相隔一两人距离,又是不事武功的女子,反应更慢。
信王一把拉了阮雪音架在身前,连退数步直逼鸣銮殿,右手持刃寒光闪,尖端抵左胸。“美人与江山孰轻孰重,九弟,口说无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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