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谋大业四字从瓷娃娃般的阮墨兮口中说出来,有种春日飘雪气势。
竞庭歌只觉头疼,又不得不应承,与立时站起的上官妧同回身齐礼:
“皇后殿下。”
阮墨兮肚腹已隆,满打满算该在三月末四月初生产,穿了一身赪紫锦袍,更衬肤白,又因比从前圆润,乍现在冬景里格外赏心悦目。
“记得她从来爱着红,不太穿紫。”人还在往这边走,竞庭歌随声低语。
“自我入宫她就常穿紫,”上官妧亦小声回,“初时我以为是东施效颦,效你,为讨君上的喜欢。”因竞庭歌常穿紫,“多相处几回,发现她其实不屑效仿,更可能是为展皇后威风——凭是谁喜欢的颜色,她想穿就穿。”
竞庭歌嗤笑,“我记得你也喜穿紫,在祁宫的时候。”
“嗯,绛紫居多。如今想来太浓艳了。”
如今她素净得尚不如宫婢,只裙袍样式彰显身份。
阮墨兮便在二人私语中到了跟前。
“姐姐们日日药园相会,还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上官妧再礼:“当不起殿下一声姐姐。”
“都是君上的人,合该姐妹相称。”阮墨兮笑笑,“且本宫有孕,诸多不便,连月来多劳姐姐照料君上,早就想言谢。”
哪怕竞庭歌回归的这个月,都常听说上官妧在御徖殿侍奉,故而方才后者言与慕容峋并无君妃之实,她还颇诧异。
“殿下有事找关美人,庭歌先告退。”
“是来找先生与上官姐姐。”阮墨兮忙道,“便如方才言,都有灭祁之志,咱们姐妹在蔚庭,该当协作。”
为国仇,那么祁与蔚都算她灭国仇人——却已为蔚国妇,孩儿将来或也是蔚君,故只能将苗头对准祁?
至于上官妧,承其母遗志,又有冤冤相报虽难了、许多人却仍选择要报的失父家恨。
——倒真有共谋大业的动机。
北国日色远烈南邦,因太亮而至浅的金往往于午后开始发白,直耀得人睁不开眼。
但三人都很习惯,灿阳中有句没句絮絮,主要是阮墨兮在讲她近来观星所得,竟然头头是道。
直到霍启出现在园外,高声传圣谕,闲谈方息,竞庭歌在另外两人注视下随霍启离开。
这宫道她也许久没走了。很开阔,很平直,较祁宫弯绕花木层叠,更让人心神松弛。入申时,日光不若早先刺目,竞庭歌一边走,仰面微眯眼。
“先生久不居苍梧,是想念这方日月了。”霍启道。
“说起来霍大人家乡在扶峰城,也非苍梧人,从未问过你,通常一年回去几次?”她仍眯眼漫步,问得随意。
“属下常侍御前,”该是少有人说及此题,霍启怔了怔方答,“算起来已有三年未回家了。”
“霍衍常回吧。太平时候,军中休沐不少。”
“是。先生当心台阶。”
这条宫道直通往皇宫东侧,形制几乎全部统一的红墙殿宇之中,最高那座正是繁声阁。
素来慕容峋要见她,最常在静水坞,次而就在繁声阁,反倒御徖殿不常用——她一直认为是因自己并非真正朝臣。
登繁声阁的长阶还是奇陡,随她出门的绣峦自不能跟,候在了阶下。拾级而上,霍启走后头护竞庭歌周全,袅袅琴音愈加清晰自屋内飘出来。
其实早先走在宫道上她就听见了。不真切,她也便没觉得是他在弹。回来一个月两人还未这般见过,主要因他在处理大军回撤与南边白国事宜——
如边境时应诺,蔚国将女君所赠沿海城郡转赠了祁国,渡海上岸的蔚甲却没有离开。
因女君主动邀蔚军留下,称白国经内耗重损,人力稀缺,急需友邦于接下来至少一年的帮扶。
明眼人都知是为制衡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