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进去,在这里发呆?”涤砚候旁侧,她后知后觉,忙换措辞语气,“朝朝正巧醒着,回屋罢?”
顾星朗竟两腿一曲一交叠,就地坐下了。“过来把结打好再进去。”
听着像是赌了气。阮雪音莫名其妙,走过去蹲他旁边,“又瞎听瞎想什么?”
顾星朗但觉小半世英明在她这里稀碎,该她闹的时候她从来不闹,反倒是自己,回回像个小媳妇儿。“这结香,”像便像吧,闺闱内早无脸面可言,“不是花开须打同向结,然后永不分离?”
他自己说出来亦觉要命,一个大男人,方才还不屑小丫头片子对花诉春情。
阮雪音一呆,扑哧笑出来,“你还信这个?”
顾星朗正色咳:“话也是你说给她们的,人人都信,我自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再一忖不对,“你是根本没打算跟我结吧?整整三年,只字未露,今日若非我主动问,是不是就蒙混过去了?”
阮雪音观他盘腿那副无赖样子实在好笑,想吩咐棠梨去把朝朝抱出来一赏她爹爹尊容,终碍着入夜天冷忍住了。
经过围观的宫人们自也跟着笑,个个驻足走不动道。君上与夫人一处时顽劣如孩童、幼稚尚不如嘉熠公主,涤砚是门儿清的,却怎能叫合宫的人都清?
“散了散了!君上与夫人月夜赏花,岂容你们搅扰?!”他睁眼说瞎话,严正地,“活儿都干完了?”
折雪殿的人如今被阮雪音治得干活儿时兢兢业业、空闲时插科打诨,听他这般说,忙都点头,恭谨答“干完了、也想赏花”。
执掌挽澜殿八年的涤砚大人竟不知要如何反驳。
于是跟秋水长天的宫人们观赏君上陪夫人产前走圈一样,折雪殿这群也目睹了两人笨手笨脚打花结——加上挽澜殿宫人不止一次亲历雪夜点灯,大祁三百年历史上唯一一对心无旁骛两厢厮守的帝后的轶事,那些温情的、甜蜜的、真在锦绣囚笼中开出了绚烂花朵的瞬间,其实被他们记下来了。
就比如这一夜,云玺在寝殿照料小公主,其实没有看到。
但后世流传那本秘册,其上关于这件事的记载却非常详细。
详细到祁宣宗打花结已算不利索,宣皇后更笨,两人挑了半晌总算确定下同向相挨的两段长枝,双双鼓捣了该有一炷香时间。
顾星朗是受困于男子手大不灵巧。
阮雪音是真手笨,偏容不得瑕疵,不结则已,既要结,非得至臻至美。
顾星朗试了不知第多少回眼见要成功,又停下,转眼望阮雪音还在挣扎,道:“得结一模一样的吧?方向同、式样也同,才是真同心。”
不过弯枝打个结,还能不一样?阮雪音正弄得心烦,只答“随便你”;顾星朗不愿随便,巴巴等她完成,真照着结了个几乎无差的。
大丛浅黄花枝里两根最长的各挽一结,同向、互像,相亲相爱且貌美。两人都觉满意,又都筋疲力竭,坐在地上休息,便听得身后掌声雷动。
双双唬得一激灵,回头看,可不是合殿的宫人围观热闹,正为君上夫人大夜里“犯花痴”喝彩?
顾星朗终有些天子颜面挂不住,一摆手,“散了散了。夜里又看不清,要赏花的,明日再赏。”
众人齐高声应“是”,皆觉满足,喜笑颜开退下。涤砚默观他们同样指令两套应对,心下记仇,想着总要找个日子将这群没了规矩的家伙收拾一通。
“这下高兴了?”闲杂退散,阮雪音一歪膝盖碰他膝盖。
“勉强吧。”顾星朗不愿丢脸太过,闷声嗯,又去捏她脸颊肉,“下次再敢偷懒试试。”
淳风走到大门口便远望得这幅画面,先诧此二人大冬夜坐地乘凉,再看清是在打情骂俏,一时踟蹰,不确定要不要进。
“殿下!”涤砚何等洞察,未待宫人报已是瞧见了。
顾星朗闻声转头,笑向涤砚,“如今宫里的殿下不止一位了,日后须加名讳。”
“我又没有封号。”淳风语泛酸意步入,“朝朝是嘉熠殿下,我,直呼殿下正好。”
“明日就拟!”顾星朗牵着阮雪音起来,豪迈许诺,又瞧她一身衣裙分明不是宫装,“这又是自何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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