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门庭若市的相府因纪桓致仕确见江河下,无怪纪晚苓有怨。“近来朝议,我瞧姐夫倒风采不减,相府这门楣留着,来日必得重续。”
这话像对纪家人而非顾家人说的,因是安慰鼓舞之辞。
淳月一怔,左右确认,低道:“那期间他去向,姐姐问过了。”
断在这里,她等着顾星朗支阮雪音出去。
“外头三个幼儿,臣妾还是出去瞧瞧。”阮雪音不待顾星朗开口已起身,一福,抬脚出门。
偏殿采光来自西侧绵延的窗,阳春午后碎金般泼进来,将顾淳月一双剪水瞳衬得格外斑驳。
她实是像母后的。年纪越长越像,只淑丽端华中还藏机锋,必要时露出来,是少女时候便须掌六宫还要支持朝堂上幼弟天子的经历练就。
此后嫁入相府,历练从未中断。
“他说相国忽然只身离府,他不放心;又恐真有蹊跷给家门惹祸事,不敢告诉我,遂于父亲出门后不久,单骑跟了去。”
只以行动论,很像实话——如果纪桓关于纪平对家族秘事并不知情的说法为真。
“相国是越边境到了韵水城的。他呢?”
“他说没有。抵南境时恰逢君上罹难的流言起,他深恐霁都要生变数,踟蹰间跟丢,终未入白国。”
“却也没有立时回霁都。”
淳月点头:“他说无论流言真假,总归乱军心;又有前一日宁王携兵马谏伐的闹剧,他颇忐忑,便多留了两日观瞻以防南境有变。”
桩桩缘由皆是忠君为国,时间首尾也圆得合理之至,而南境终无变,他无须作为,如今事后,怎么说都可以。顾星朗且笑叹服:纪平比纪桓更低调少锋芒,心思之缜密话术之周全却似要青出于蓝。
“又为何在我回来那日,他也回了来,接得这般巧?”据阮雪音说那期间朝臣们数度入宫进谏,纪平一次也没出现过,是正安门宫变之夜终现身,可见是那日方归。
“他那日上午回来的。说大前夜君上现身引凰台,他总算放心,又不知相国行踪,权衡之下,决定返回霁都。”
整局结束再编故事,俗称马后炮,当然错不了。顾星朗很想告诫自己疑与信最好各拆五分,莫要主观,却难做到,怎么体会怎么觉得是假话。
但如若不是。
这么些天,他又能去哪里、排布什么呢?
阮雪音说厉害的对手会算到局中所有可能的路径从而安排每条路上的棋子。
阿忆之不寻常,正说明确该有未被用到的棋子,对手确乎是厉害的对手。
那么行踪成疑的纪平,就很可能也是一枚未被用到的棋子,而且还是,要棋。
淳月看着光影里顾星朗明暗变幻的眼,面上仍淡定,桌下交握的双手已是绞起来。
顾星朗看不见也知她必不如表现的淡定——毕竟是夫君,还育有一子,还多年相亲举案齐眉。纵使出嫁那日便知这段亲结得不单纯,时间酿情义,她斡旋于两族间,个中煎熬可想而知。
“我知道了。辛苦姐姐。这般追根究底,没惹姐夫不悦吧?”
“你是不知道。”淳月抿嘴笑,“无端离家这么些日子,我若不细问,他反要怨我不挂意他,且得闹呢。”
本为叫顾星朗放心,说出来方觉太闺阁气,在弟弟面前更是不妥,她难得脸红了红。
顾星朗不知该喜该忧,终开怀笑道:“姐夫也这样啊!”
【1】675鹊桥
【2】697譬如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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