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庭歌近来常梦见阿岩,也是哺喂场景,短暂的夏天,斗辉殿的闷热空气。
以至于她有时睡梦中唤出名字来,慕容峋尚未离开,听得发怔,于下一日旁敲侧击问谁是阿颜。
他所知与她相关的人,名字里发此音的,只有其母颜衣。
她不答,他遂问是否想母亲了,竞庭歌方反应,暗忖上官宴的脑子只经商屈才了,起个名字都考虑得这般周详,如今列朝堂实是大好事。
听闻祁国那头重开了女课。
还是从皇室到高门,擅文擅武的姑娘们通通出动,如飓风卷霁都。
蔚西新区受阮墨兮懿旨、得慕容峋首肯,自去岁便效仿推行,又因国内平宁,不曾中断,今年原本要在苍梧及周边城郡也实施的。【1】
却因君上提出开春试,惹朝中要员反对,暂时搁置了。
“料得是这个局面,你偏要试。”
“不试怎知你慕容家受世族拱挟,不逊顾祁。”
春倾北国,静水坞前宛空湖畔绵延的垂丝海棠是都开了。慕容峋望明媚已极的粉并娇柔玲珑的朵,甚觉满意,正中和竞庭歌锋利。“稳定便好。且不论广纳寒门割世家之利,反易引动乱,便成功洗牌,谁能保证新局面下不生新问题?”
“那他们若合起伙来吞了你呢?”
慕容峋眸下黯色一掠而过,“谁们?”
竞庭歌同在看湖畔海棠,也便没注意他眼锋,“世家。新问题是永远有的,但为君者无论图强利民还是举战争霸,须首固社稷——也便得在每一时段判别取舍,除大患而存小祸。”
“怎突然将世家视作了大患?问你是否受祁国局势影响,又说不是。”他稍踟蹰,转头看她,“还是边境时,纪相同你交待过什么?”
竞庭歌眼中海棠的花影晃了晃,方也转头,正对上他浅棕的瞳,“你倒会想。”便忆及他与顾星朗驻马一处,“少听旁人谗言,多信自己臣民,君王该慎,却不能过疑。”
慕容峋笑起来,“从不疑你。最信是你。”
竞庭歌一嗤,“封亭关真相当初不就没告诉我?以至于锁宁之役里诸多意外没算到,最后不得不与顾星朗合作,损兵折将。慕容嶙折了便折了,原是此意;主要是上官朔,大业未成,损他可惜。”
慕容峋被此一句提醒,考虑片刻终问:“上官宴,绝无可能回国了?”
那是一枚真正活棋。麓州数月相处竞庭歌都没能摸清他意图,显然上官宴知道她想知道,可谓严防死守连同床共枕时都未泄露分毫——为保全家族归祁,现下死心塌地于祁,该都是真的,但来日会否叛变,也是说不准的。
显然边境那夜上官妧求见兄长是个关窍,至于说了什么——总之前者回苍梧后没告诉自己,上官宴回霁都后有没有告诉顾星朗,无从确认。
她陷思绪,慕容峋以为是提及上官宴走神,便有些气闷,沉声一咳:“不过是在锁宁救过你,又同路了几日,怎就念念不忘,你一现身霁都便登相府的门求娶?”
同路几日其实不寻常,但他拒绝深想,
“此人万花丛中过,女人一堆夜夜换,连我都有听闻,你莫被他衣冠楚楚蜜语甜言给骗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竞庭歌原不想接话以免他乱翻醋缸大白天生事,闻得最后一句颇觉刮目,点头道:“君上至理忠告,臣受教,必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