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峋稍怔,“极北虽不适合生存,却全是奇景。你说哪个?”
竞庭歌修地理经年,谙熟这大陆风貌,闭眼能绘,几无纰漏。但极北与极西是弱项,因记载少,而她从未踏足——虽未踏足,寒地景观她多少有数,也便明白慕容峋此刻所指该是那些雾凇雪泊、幽林热泉。“不是地上的,天上。”
“神光?”
“神光?”
两人并行驭马,转头面面相觑反问又反问,实有些滑稽。慕容峋欢喜于此间气氛,忍不住笑,竞庭歌蹙眉:“傻笑什么?说。”
“神光也是当地人讲的。嗯,应该说他们表达了意思,被我们理解成神光。”
有载言极寒之地原住民语言与四国相异。竟是真的。“你去过?见过?”
“两回。”慕容峋答,“本国狭长,一直以来可用国土都匮乏,能游历之处本就不多。与祁国那位帝师过去带皇子世家子们远踏山川的育人之术不同,我们探北地,是为了反复确认那里可否被改造为有用国土。”
那位帝师当然是说黎鸿渐。而此人以万里路予皇亲贵胄家子弟远见卓识的创举,也在隐遁夕岭后终止。“从许到蔚,三百年,两国近十朝,若能改造早成了。你们家倒不死心。”
“时令冷暖有波动,年年皆不同,谁知三百年前寒地在三百年后依然是寒地?隔三差五探一探,错不了,且那处原住民不归我们统辖,为社稷故,也该时时察。”
是这个理。“然寒地始终为寒地,三百年不曾变,你们倒因此,美景奇观见了不少。”便想起段惜润告知兆怀宗那首四季曲中,“许冬无尽”一句。
慕容峋点头,“两次去,都见到了。色如虹彩,明暗变幻,漫天都是。”
比之霍未未描述更壮丽。“能将大地耀得如白昼?”
慕容峋蹙眉想了想,“如白昼得是白光吧?听雪灯那种。我两回所见,紫、红、绿、蓝、黄都有,就是没见过白色。所以不像白昼,比较像,”
“幻境。”
“没错。光怪陆离,一扫雪域浑澈。”
竞庭歌勒马停驻,“我想去看看。”
慕容峋也停思忖,“最近都在休养生息,朝中事务确少。但科考一项不继续使力了?几日前你上呈的那些治策谏议,不争取推行了?”
“自然要。至于科考之议,既然阻力来自世家,因势利导还是釜底抽薪,我会从靖海侯府着手。今日寒暄既毕,明日可入正题。”她定看他,“待这些告一段落,还请允准臣赴北地。”
“那该夏时了。”慕容峋稍盘算,“可以。算起来我也有年头没去过,上一回还是为亲王时。”
竞庭歌眨眼,“君上无谓同行吧。”
“许你看不许我看?”
竞庭歌无言以对,回身重策马。蹄声起落在草地间星夜下,听上去软乎乎又毛茸茸。她本想问白日里那句“没意见”究竟是何打算,怕他掰扯旁的、再借春夜旖旎说些有的没的,终缄口。
慕容峋却在二驹绕乌茵盖小半圈后主动开口:
“我就一表态,没真要纳她入宫。霍骁若够识时务,便不该在两个儿子都受重用的情形下还塞女儿到我身边。今日那不甚赞同的反应,才是为臣之道。”
此人确进益了。竞庭歌颇满意。其实这般任用霍启霍衍已经不妥,奈何他三人是少年知交,慕容峋初登大宝时必得在要职上放最信任之人,也便无从选择促成了今日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