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庭歌目光微利钉在女孩身上。
霍未未扬手招呼她过来。
女孩依言,却走得慢,每走一步竞庭歌目光便随她移动,直到相距咫尺,双方都确认没走眼。
“还是个美人胚子。”霍未未细瞧片刻,伸手想拍拍女孩的头以示亲和,被她躲开了。
“她那时晕倒在我家门口,狼狈得很,浑身都脏,瘦得不成样。”小少年在旁解释,“一直也不爱说话。您别介意。”
怎么听怎么像逃难来的,却不知从哪来,逃的什么难。
竞庭歌知道。
所以她是从祁蔚边境,又或在北上边境的途中就逃了?
她娘呢?
晚饭毕,霍氏兄妹出门安顿随从大部。牧民一家小意客套后退下,留慕容峋与竞庭歌在堂屋。
“出去走走?”
竞庭歌在等那女孩子,不便说,只答:“你此来是察民情,都住下了,正该与百姓多往来。”
一路上皆有察,并未荒废,傍晚时同这家主人聊得更不少,夜里是他个人时间。慕容峋待要说,竞庭歌站起来:
“乏得很。你也早休息,明早出发再行几程,该回了。”
非她故意不称君上,既是微服,须时刻注意。
回到屋内却没真休息,耐心坐桌边饮茶,一炷香过去方闻叩门声。
极轻,作贼般。竞庭歌亦作贼般拉开门将人拽进去,前后不过两息功夫。
“蕊蕊。我没记错你名字吧。”
与老师的字同音,字形也似,很难记错。
说起来这丫头还是自己“学生”。
“先生昔年说愿教我,让我有个从允的大名,还作数么?”
竞庭歌微挑眉,“信王府已经没了。你是该死之身。还要从允的大名做什么?”
蕊蕊紧抿嘴唇,“我从了允字辈,我娘亲九泉之下也能得脸些,少受欺负。”
果然是没了娘。竞庭歌冷眼瞧她,“珮夫人诞嘉熠公主,祁君大赦天下,一整个信王府是被发落去北地,缓刑一年。你娘亲怎就下了九泉?”
蕊蕊答父王已殁,檀萦做主,北上途中死了不少人,皆是一夜毒发。
这竞庭歌倒不知,想是原本隐秘,又被顾星朗刻意压下。
“府中有人以为是陛下明里宽赦暗中杀手,但死的都是些无足轻重之人,包括娘亲。我便知道是她。”
檀萦杀了这些人。
麓州短暂交锋竞庭歌对她也算有认知,此代高门女儿中,还没有一个心狠手辣出其右的。
“你却没死。还逃了出来。”
“那日我病着,一口饭吃不下。”也就没中毒。
竞庭歌撑肘盯桌上灯火,“那时候你出卖我,害我险些命丧信王府。我凭何再收你为徒。”
“凭我知道你是竞庭歌。”
是说知道她曾易容假扮成上官宴的如夫人在祁国行事。这女孩子今年也才六岁,语声稚气未褪语气却见老练,与去夏又不同。
“而且你没死。无论我是否出卖,你都不会死。你那么聪明,不会没料及身份暴露的局面。是哪怕暴露了你也能全身而退。那日你们几个说的话,我都听着,过后再想,”
“全想明白了?”竞庭歌似笑非笑。
蕊蕊微胀红脸,“想明白了一些。”又补充:“我出卖你是我不对,但那女人在王府一手遮天,我若不说实话,娘亲和我都有苦头吃。”
如今就不苦了么。娘亲都没了。
“你知道我是竞庭歌,却并不识竞庭歌真容。”麓州时一直是那张泼妇脸,“方才却一见我就认了出来。为何。”
毕竟年纪小,女孩眼中慌乱没藏住。“我后来,看过你画像。”
谁给你看的?檀萦?
竞庭歌没问出口,又盯灯火片刻。“可以。”
女孩一时没懂。
“既要拜师,跪下磕三个响头,好像还要奉茶吧?”她两指叩桌,稍忖又道:“明早再行拜师礼,也算对收养你的这户好心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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