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那声里激动哽咽亲近陌生,阮雪音分辨不出,但见十几个女孩子纷纷抬眼,皆满脸怔愣,许久方见连翘起身,几乎小跑着至跟前,骤停,躬身:
“皇后金安。”
阮雪音错愕,又见众人齐起身,“皇后金安”之语满屋震响。
“不必多礼。”总算声歇,她静声回,又对身侧薛如寄和柴英,“你们去院里稍待。”
稍待变成了漫长等待。
春阳一一点点转红,落低,卧在河流尽头,将那一片屋瓦也染得金红。
薛如寄与柴英都知早先所见与皇后殿下描述的不大一样,都觉蹊跷,却实在不明所以,数回合眼神交换,只能干等。
直到脚步声响起,窸窣窣又是震响,两人回头,是阮雪音领着那十几个女孩子出得门来。
“你们先回槐府吧。告诉云玺,不用张罗本宫的膳食,照料好两位小殿下。”
二女点头,都觉阮雪音面色不佳,而她们的这位皇后殿下,鲜少人前露悲喜。
带来的护卫被分成两路,一路随护皇后,一路送两位小姐。
夕阳愈沉,夜色始倾,原本清宁的老城更见静谧,那草坡上墓碑便在这无边静谧中显出形状来。
是墓碑而非坟头,可见经手此事的人对逝者足够尊重。
阿月浑子四字赫然入眼,阮雪音觉得刺痛,又不知痛在何处,停在原地好半晌方能再迈步。
这姑娘生来被父母遗弃,性子孤僻,当初想自命名“独活”,是阮雪音说女孩子叫这样的名煞气,同她一页页翻药典,方择了“阿月浑子”。【1】
前年春送别时所有人都让老师早些回、记得带说过的那些美味糕点,唯她悄至她身边轻声:“老师一路平安。”【2】
夕光分明已黯,阮雪音却有些睁不开眼,蹲下将带来的糕点一样样摆碑前,长久静默。
身后十来个孩子比她更默,除了早先在小院中讲述阿月浑子染病至亡故的始末,一路行来,再无人张口。
寻常染病至亡故,这些孩子不会露出那种讳莫如深的神气。
整个慈安小院的气氛都与她走时不同。
她们不敢说。
因她一去不返再回已是两年后,因这茫茫宁安、故国新区,没有她们真能依靠的人。
她回来得太迟。
迟到不足叫她们放心。
而又终于还是会走,她们更无法将她当作依靠。
夜晚终至,车轱辘飞滚在黑漆漆城道,又换船过河。然后阮雪音单脚迈入府衙,灯火渐明,将她身上凤绣照得灿亮。
一院子值守之人,大气不敢出,薛战奉命已至,少顷脚步声再起,是接懿旨忙忙赶到的丛若谷。
“二位都是自己人。”
阮雪音心绪不佳,开门见山。“阿月浑子是怎么死的,本宫要听实话。”
月光格外清透,像混了水光。
丛若谷似水光中一抹倒影,许久方晃了晃,径直跪下:
“皇后恕罪。每呈奏章,皆论政事,医药堂中有孩子亡故,不在政务中。”
“本宫走时,明确托付丛卿,千万照看好这些姑娘。本宫以为,此话足够明确。”
意即虽不属政务,有关孩子们的事,尤其死生大事,他该向她禀,哪怕另起书信。
“臣失职。但皇后既已知晓,想必也知,事情发生在一月,正当新年,于情于理于规矩,臣都不能在当时报。二月圣谕至,殿下将赴宁安,臣想着——”
“本宫既至,当面禀报不迟。”
“是!却不想殿下今日便去了小院,臣原打算明日——”
“场面上始末,本宫已经听过了。”阮雪音情绪坏,那种带些迷茫又有所预感的愤怒叫她难得少耐心,“那姑娘今年该满十六,本宫离开时,并无病症。她们本在习医药,素日里打交道的也多为行家,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染病而不治身亡。你现在,原原本本说一遍。”
【1】586就计
【2】587曰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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