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巡城,明察暗访,所见之人中,不乏曾送女儿前往慈安小院习医的父母长辈或小姑娘本人。
有意无意她提及小院,对方表现都客套中透着奇怪的讳莫如深——与学生们的讳莫如深是否同一种,她难立时分辨,但强烈的雾里看花之感越发叫她不安。
女孩子还是呆在家中稳妥。
这话深烙在脑海,与当初她为防患而制定的法度、与言及此事时竞庭歌的第一反应,完美契合。
再关联那夜问询,丛若谷、老医者乃至于薛战的表现。
有必要往军中一趟。
前年战后她就曾频繁出入伤员营。顾星朗一度担心,盖因崟兵之中定有怀亡国之恨、从而对阮雪音心怀怨怼者。
是故那期间阮雪音入营诊治,总有薛战麾下干将随护,三个月时间,并未发生任何事故。
“已经康复者,许多入了新区大营,如今伤员营中剩下的,都是伤重者,”下一日阮雪音提出来,薛战如是回复,“两年时间都未痊愈,殿下可想而知,都缺胳膊少腿。臣建议——”
自是建议她不要去,以免污了凤目。
“本宫原是医者,前年战事初歇,更惨烈的都瞧过了,无妨。”
薛战踟蹰是否要请示主君。
“将军若怕君上怪罪,便先请示;但想来将军也清楚圣意,本宫此趟以临时长官的名头回宁安,在新长官确立之前,有权过问一应事务,否则君上不会命将军,与文官同列述职。”
言下之意,无须请旨。而这当然是在故意混淆事情的性质——
顾星朗为何让薛战也来述职,阮雪音无比清楚。但此时此刻,她想立时就去军中,仿佛继续拖下去,连那里可能窥得的痕迹也会被掩盖。
同时她也想试试薛战,是否坚持要先请示顾星朗。
“殿下此前所过问事务,皆为政务。”便听薛战回,“新区军务,一向是臣直接上报天听。皇后恕罪,容臣请旨。”
请示、领旨,从宁安往霁都一去一回,又几日过去,已近三月尾。
顾星朗同意,薛战亲引路,一连五日,先往伤员营,再去新区大营,是凤驾亲探的恩泽,也是御驾到来之前由皇后代劳的首轮巡视。
重新整编后,祁西新区全境驻军逾十五万,其中以崟东五城为最多,总数近八万,分布于周边三营。不得不说薛战治军的功夫极佳,两国兵士,新旧混杂,国战后整合,几百日功夫已是巍巍然精兵之势。
“皆是君上授意,臣不过遵旨办事。”皇后赞叹,薛战却不敢邀功。
“然将士们意气风发、营内纪律严明,靠君上给方略不够,仰仗的仍是定西将军日复一日调教。”
阮雪音此夸非虚言,都是亲见,以至于某一刻她忽觉得连日疑心,实无必要。
但确实有那么些女孩子,失踪了,此为她明察暗访唯一能确认的事实。
而知情者都在隐瞒。
事以至此,只能直接去问一人。
四月初,满城碧树映绿水,当朝祁君赴宁安。
来自霁都的禁军百里开道,乌泱泱臣工迎候比上月接凤驾更见壮观。
御驾直接停在了府衙大门外,顾星朗神采奕奕步出,全不见车马劳顿的疲态。
一整个白天,君上府衙内听政,来自国都的官员奉君命一一造访百姓家,发放由天子亲手准备的五谷与一些日常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