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合万象不语。贫僧愿保持敬畏,对待异象,只答确切知晓的——比如观莲之法,并非人为。”
许多事情本没有现成的答案。
往前走,就是答案。
殿外响起禀报声,是暗卫归来,却没拿到人。
“昨夜确将他安置在了那间屋舍,此后送药也都——”旁侧僧人看向君王,有些无措。
顾星朗和颜步出,“早先说起,寺里正给百姓发放饭食,敢问是哪位在负责?”
饭已放毕,负责的僧人被请来,当场辨画像。
“当是见过。”人太多,他有些拿不准。
非常之时,“当是”已经够了。佟钧用过早饭,那么刚走不久。
“传令下去,出隐林,往西追。”顾星朗即转身。
“直至最西?”暗卫飞步跟。
顾星朗点头。“传信沈疾,拨些精锐去边境堵。”
追杀佟钧的当然便是阮墨兮,至少是操纵此局的那股势力——事已至此,阮雪音的判断已经九成正确。所以佟钧不敢北上入蔚,亦不敢南下或东去入祁。
只能往极西,出边界逃去无人之境。
然万事讲例外。难保此人懂得迂回,想到了这一层而兵行险着。
顾星朗在位十年,始终坚持一项:永远不要低估对手,无论是谁。行险奇终需运气,行万全,才有胜局。
“南北东不要彻底收线。继续找,加快速度。”他翻身上奔宵,顷刻驰进雨雾中。
两路人马分成几十甚至上百队,追一个人。他默忖。算计推演走到头,便只剩火拼了。
一路往西,云层散开,细雨渐弱至无,行过了艳阳百里。
暴乱虽处处可见,并不如以为的厉害,盖因各地都出了官兵平息,只因不能伤百姓,手段上温和了些,才没彻底镇压,叫整个新区始终处于民众四散的动荡中。
顾星朗身上沾了雨水烟尘,被艳阳地的日光一晒、疾驰的烈风一吹,又归荼白,只留下不明显的痕迹。离西境愈近,层云重新聚拢,雨点子砸下来,有些重,势头竟比东边要猛。
城郡变少,厮杀声却传过来。
他催马往那处去。
“还是让属下先——”
顾星朗不语,驱马愈厉。暗卫不再多话,紧紧跟随。
马踏风雨,将大地引得震响。
虽只两骑,千钧之势。
雨势愈猛,携阵风将树林打得劈啪作响,晶莹水滴沾了血迹化作光华流转的一点朱砂,自叶尖滑落,滴到顾星朗荼白衣衫上。
脚下尸横,尽都睁着眼,显然厮杀已从这头转移至那头。马鸣不闻,只白刃相接声嘈嘈切切,风雨之中,恰似千百人怀抱琵琶乱拨弦。
没有千百人。
也许缠斗之初两方相加尚有,但此刻,肉眼越林树,只能看见最多十人。
那战力最强者左手御刀右手握枪,刀柄抵腰利刃朝外,大力飞旋扫倒四人,同时以枪尖接住了自头顶而下的偷袭,一刺封喉。
他穿着银甲,规格高于寻常兵士,当然便是祁将。而行伍中人大都有专攻,适应行军作战而很少这样如江湖草莽般,同时使用两种兵器,信手而来。
“沈疾居然亲自来了。”暗卫无官职,又是天子亲信,说起朝中武将并不称大人,但就是这样的直呼其名,依然让人听出其中敬重。
而顾星朗想的是,沈疾这一身与江湖武人单打独斗亦能占上风的本事,当然不是十四岁才开始习武能达成的。
有些领悟,因信任与少年的热血赤心,来得太迟。
有些话阮雪音分明没对他说,时至今日,单凭推演,八九不离十。
顾星朗已经勒马,立在叶尖落血的树下看。比沈疾所在处更远的地方还有打斗,似乎三四个人围攻一个,银甲布衣混杂,相当远,他看不清被围者是否佟钧。
是吧,否则不会引两方相争。与布衣武士们手手皆杀招不同,银甲兵士们显然护着那人,因有君令。
佟钧身手看着不差。
也是,此人乃阮仲近侍,从锐王府相随到崟宫。阮仲就有一副好身手,他必不差。
沈疾便在那头僵持不下之际解决了身侧所有对手,急掠而去,自乱战中一把擒住了佟钧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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