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骗我。”纪晚苓终于开口,压着声抖。
“你知道我没有。你已经信了。”
隔着至暗的夜与微茫的灯火,隔着中间私语的两人,段惜润与上官妧交换眼神。
-有人要倒戈了。段惜润眼中气恼、懊悔,杀机已起。
-无妨,纪晚苓也没带几个人,她自己逆势而动要陪葬,只好一并解决。上官妧耸了耸肩。
经年的交情,当真足够这二人隔着长夜残光达成共识。就在她们要同时示意黑暗中影子们出来按人、抓人之际,却见阮雪音转身,重至荆棘小径前,凝眸一瞬,赫然,跪了下去。
站着的三人中段惜润最为诧异,错愕看着阮雪音移动双腿,一寸寸膝行而来。
她目不转睛,甚至忘了去问纪晚苓为何没有相帮。
阮雪音垂眼盯着身前荆棘,一开始并无神情变化,渐渐该因有刺戳破肌肤,眉心蹙,整张脸浮起痛楚。
她还是这样,虽临折辱一身傲骨啊!段惜润心中翻倒五味瓶,终是被痛快占据了所有情绪的制高点,笑意绽开在唇间,
“姐姐记得当初在鸣銮殿是如何教训润儿的吧。我口才不如你,临到此刻,仍学不来你那时的气势措辞!没关系,这些荆棘替我说!但我还是念及姐妹情的,这点痛楚算什么,如何比得过我失去母亲、十月和半个国家!姐姐你说是吗!姐姐你慢着些,让这些利刺多些划破血肉,你便能明白我的痛楚,便不至于太怪我!”
她这副疯魔样子,连上官妧都有些被吓住。不自觉去瞧纪晚苓,却见她眼望着阮雪音,不知在想什么。
而阮雪音并不如段惜润希望的慢行。
她动作很快,顷刻到了段惜润跟前,仰头问:“可以了么?”
额上渗着密密汗珠,脸色煞白,双腿刺痛带得五官紧绷,唯那双眼,寒光熠熠倒像是有意在挑衅。
段惜润本就被报复得逞的快意冲昏了头,叫她这么一盯,更觉上瘾,“当然没有。姐姐忘了方才阿妧说过,我得折磨你啊!这才到哪儿!姐姐等着我!”
她亢奋极了,扬眸去找上官妧。
上官妧心中有计较,并不挪动。
她只好走过去催她。
“我先把她弄进去?”纪晚苓似也知道下一步是什么折磨法,帮手似地问。
段惜润人在兴头上已是没了脑子,答一声“好”。不待上官妧阻,纪晚苓已拉起了阮雪音。
看着倒无半分怜惜,连拖带拽。而阮雪音伤了腿,虽未及筋骨,到底火辣辣的疼,趔趄了两步便有些走不动。
“来人!”便听纪晚苓高声,须臾黑暗里上来两人,与先前段惜润使唤的装束不同,该是她从霁都带来的人。
上官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放弃了阻止。眼见三人将阮雪音拎进了里屋,方向段惜润道:
“我若是你,真想除她,便不要耽搁了。”
段惜润脸上迎着提灯的微光,红艳艳十分好看,“你忘了咱们是如何落到今日地步的!她一个人,将祁宫里所有人翻覆于股掌,让我们流离失所一生尽毁,那么多苦痛折磨的日夜,她至少要感同身受哪怕半个时辰!阿妧,我只要半个时辰,直接杀了不足以出这口恶气!”
上官妧盯着她片刻,心内再转,“好吧。这药…”
外头两人快速交接,里屋纪晚苓和阮雪音再次私语。
“这样毫无意义,除非你有救兵,否则白受折磨,不若一死。”纪晚苓虽改主意,根本不觉她还有生机,看着她被割破的裙纱和惨白的脸,实话实说。
“她会杀了我们三个。”阮雪音忍痛道。
纪晚苓一怔,“段惜润?”
“上官妧。”
纪晚苓滞住。
“你们家和上官家在做同一件事,你还不明白么。而两方各为其国,上官家既要推翻慕容氏也希望祁国覆灭,这样整个青川的一统、新制的推行,都可以实现。你已在这里,上官妧岂会放过你?段惜润是白国女君,照此因果,也该杀。所以此局,我与你都是蝉,段惜润是螳螂,上官妧是黄雀。”
阮雪音靠着墙角,越过纪晚苓肩头已能看见段惜润朝这头来,“她已经疯了,我绝无可能说服她,越是我说她越不信。但你也许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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