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就放肆一回,去拥有她,然后倾毕生之力,偿还拥有她须付出的代价。
他终于还是迈步,朝那眉眼依旧清冷、神情却明媚缱绻的姑娘走。
她的明媚缱绻皆因为他,这是他小半生最为得意的成就。
阮雪音不再阻,看着他走到面前,正要展臂去拥,被他一把拢进怀里。
严丝合缝的满怀,连脖颈都要熨帖,呼吸要钻进耳窝与青丝,两个人的气息只给对方,不漏给清风,不分与天地。
他本有万语千言。
此刻却觉说一字都浪费。
两人相拥许久,纹丝不动,直到阮雪音有些呼吸难继,含糊道:“来时我想到一阕词。”
顾星朗尤嫌不够,听出她被他抱得太紧,仍不想松力道。“念。”
“不要了。”阮雪音咯咯笑,其声传进顾星朗肩上衣料,瓮瓮的,正好将清泠泠嗓音包裹得初夏般融融。
顾星朗这才觉出乐趣,松了手臂瞧她,“必是见不得人的艳词。”面露嫌弃,却是不动声色将人往树下带,“从实招来,才能从轻发落。”
傍晚尚亮堂,又在外头,阮雪音才不怕他“不从轻发落”。树下花中相挨一坐,娓娓将首句诵来,正是: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好哇。”顾星朗只怔半瞬,立时严肃,眸子深处却藏促狭,“还请皇后与朕解析,第二句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她为何脱鞋?”
便摸向她脚腕。
“第三句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她为何而颤?”
又反身将人欺入繁花深处,高草轻轻摇动。
“最后一句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如何怜?是这样么?”
尾音已被风声吞没,是因说话之人另有“要务”,没了继续逞口舌之快的闲暇。
侵犯太甚,吞噬了阮雪音眼前天光。
她渐有些辨不清此地何地,一时明了是不周山,一时又觉在折雪殿,又或承泽殿的汤池,还是挽澜殿的龙榻?
直到人被折叠,脚踝挂上他肩头,裙摆彻底滑落露出原本无暇的腿。
瑕疵赫然入眼。
艳红映白雪,触目惊心。
顾星朗僵在那里,热浪轰然退去。
阮雪音懵然睁眼,眸中水雾迷离,顺他冰冻三尺的目光望去,猛地醒转,忙将裙摆往上拉,又收拢双腿,遮住伤口。
“谁?”
大片的伤,已经结痂,两腿都有,绝非意外必是人为。顾星朗眼中淬起火,痛惜狠厉齐发,将她抱起来放在身上,又要掀裙纱去看。
“别看了。”阮雪音忙按住他手,“已经好多了。”
本是一句安慰,听在他耳里却更严重。这样叫好多了?那刚受伤时如何?
他盯着她,不说不行的意思。
阮雪音暗掂量,不是不能告诉他三姬之围那段,到如今,已没有了替段惜润遮掩的必要。但眼下他们在不周山,要应对的是另一桩事,真正大事,无谓拿这种不够紧要却非常左右情绪的恩怨,影响接下来行事。
“回头细说好不好?这头事毕再说。”
信王之役后,他发誓不再让她受伤,更讨厌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尤其还是,伤痕。
奈何时局迫人分毫不松,他无法时刻护她于身侧。偏她总能猜到他所想所行,然后相助相随,也便因此,平添了许多危险。
他越想越恼,过不去,单手锢了她两只手不让阻,另一只手撩开裙摆,红白之映刚入眼,便入心。
“阮墨兮?上官妧?”
前者是新区之变的始作俑者,后者或因立场助纣为虐,都在西边,最可能与阮雪音起争执,了结公私之怨。故他虽不确定她会否猜到自己在不周山、西行来找,仍是遣了人往棉州一线,有备无患。
可她是阮雪音,怎会猜不到?既猜到,便一定会来,又要避开战区,也就一定会走大风堡北麓,途径棉州。
“竞庭歌呢?不在场?”
照理竞庭歌与阮墨兮更会在一处,而无论那女人怎样不值得信任,事关阮雪音,她便是第一可信之人,她若在场,不会让她这样受伤。
阮雪音本觉要搪塞不过去,被他这么一追反得了转移话题之便,“回苍梧了。你有预判吧。”
自然。许多细节不明,大势,他走出第一步时便有数,此时不过因她受伤,乱了章法。
而她满以为这样一答一转,便能叫他放注意力到时局上。
“怎么弄的?”他却不上当,“除了腿,可还有别的?”
最后半句他问得声都在抖,只怕她受了更恶毒的算计,为让他保持冷静应对局势,故意隐瞒。
“没有了。真的。”阮雪音听出弦外音,偎进他怀里,很轻地道:“你刚不是查验过了?”
确实查验过了。
若非忽瞧见腿上伤,还要深深细细狠狠地查,以慰相思。
顾星朗大松一口气,将她拢紧,“是我的错。接下来都跟着我,直到返回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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