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也未必就要杀她们,本宫会先探口风。你回去吧,勿对任何人再提此事,之后,也别再管了。”阮雪音放沉语气,
“柴氏本为功勋之家,若因你此番善心热心被扣上暗度陈仓的帽子,便不是荣辱的问题了。是生死。”
柴英一身胆魄真在今日被收拾得明明白白,连连答应,觉得不够,又叩首,方战战兢兢告退。
“后悔么?”阮雪音看着她背影忽问。
柴英忙停,转身满脸惶然,下意识又一礼,方答道:“回殿下,有点。但做都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还是,还是后续尽量做好,让犯错的后果,能不那么错。臣女定谨遵殿下旨意,绝不自作主张!有劳殿下!多谢殿下!”
入夜,阮雪音如常去鸣銮殿送药,还没走出御花园,碰上顾星朗正往这头回,脸色较晨间差了许多。
“今日好早。”
晚香玉浓烈的芬芳在空气中蒸腾,顾星朗没接这话,远远近近地看,终于瞥见更远处弯折的一段廊道下盛放的雪白花朵。
“是它吧。”跟着阮雪音数年,他也成了闻香识花的好手。
“嗯。晚香玉气味特别,年年盛夏香到秋,以为君上已经熟悉得无须确认了。”
难得她话比他多,从前一个字就能答,如今生说出来好几句。
顾星朗瞥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太香了,盖住了其他味道。”见她双手捧着托盘小心翼翼跟,转向棠梨,
“怎么,有了身孕,这些事都由你主子干了?”
棠梨还未及答呢,涤砚箭步上前,“臣来。殿下。”便要从阮雪音手里接。
“是臣妾的意思。这药金贵,谁煎谁送臣妾都不放心,定要自己来,棠梨也没办法。”
顾星朗看不得她这样千难万难地走路,“这药不是都得趁热喝?”当即伸手,准备拿起碗直接干了。
“烫烫烫!”阮雪音险些手抖,“才倒出来不久,素日都是到了鸣銮殿正好。”
是烫,她阻止时他手已经碰到了碗的外壁,下意识缩回。
“过去坐着喝。”顾星朗复望一眼那段开着晚香玉的廊道。
夏花绚烂,处处馥郁,离得远时嫌那晚香玉太香,真近了,就坐在旁边,反觉得气味变淡,别有一番情致。
“我从前不喜欢这花的香味,今年也是怪,夜夜闻着都不觉腻。”顾星朗喝药,她便随口闲话,同时拿起托盘上盛了蜜饯的小碟,等着递给他。
繁茂的藤蔓沿廊柱攀爬,将整段廊道笼罩在浓绿的阴影里,涤砚和棠梨领着一众宫人在廊道外静候,隔着被晚风吹拂的摇晃的枝叶,什么也看不清。
廊道里阮雪音正拿起小碟,挑了一颗蜜饯递过去。
顾星朗瞧她这副温柔乖巧的样子,忽想起这些年两人吃蜜饯的一项“传统”。
“你先尝尝,甜再给我。”
阮雪音一怔,并没有想起某项传统,只怪道这蜜饯白日里也吃过,哪还用再尝?
但她今夜摆正了心态,于公于私都想让他高兴些,依言放进自己嘴里,确定好吃,又拈一颗往他嘴边送。
顾星朗却依然盯着她,确切说,是她的嘴。“这颗又不知甜不甜了。你那颗甜,给我吃。”
阮雪音这下想起那桩传统了。
也便明白了他意思。
“这都被我抿得不甜了…”
“你再说下去,更没味了。”顾星朗神色清淡。
神色清淡说着一件不太清淡的事。
阮雪音回头眺廊道那侧,觉得没人在看,似乎也看不进来,很快地倾身仰头,鼻尖都没碰到,径直将那蜜饯渡进他口中。
她撤回来的动作更快。
仍是没快过他的胳膊。
后颈窝被擒,晚香玉的气味突然稀薄然后彻底被抽离,廊道顶成片的浓绿入眼,随她渐渐闭上眼,也消失无踪。
夜鸟唧啾,风将藤蔓吹得沙沙响,阮雪音在这沙沙声中想起蓬溪山的竹海,竹海间奔腾的溪流寒冬亦不封冻,岁岁年年,天长地久。
太久了,她被后劲窝的疼痛迫得睁眼。
顾星朗浑然未觉,直到她呜呜咽咽一再试图说话,他不得不松开些。
“疼。”
他方反应,彻底松手,越过她肩头察看,“是红了。”
“你好意思。”阮雪音埋怨,觉得他实在不必用这样大的劲,她并没有拒绝。
“最近,不太惜力。”
她都没及体会这话究竟是一语几关。
“这晚香玉,此刻闻着,确实很好。”便听他转开了。
今晚自见面他就脸色差。她是医者,也是妻子,比任何人都会分辨。
不是身体的缘故。
她想了想,忽觉被扼住了咽喉,再开口声有些抖,“是朝朝?”
顾星朗蹙眉,继续看着近旁那株晚香玉,好半刻收视线,“胡说什么。”
阮雪音稍觉松快了些,仍是呼吸不畅,“你不说,我也不敢问。还没消息么?”
“没消息是另一种好消息。”顾星朗无波无澜答,“走,回去给你擦点药。”
【1】806 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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