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庭歌不成想他今日口才倒好,难以立时反驳,只好呛声:“即便如此,也是大费周章,近百座烽火台,绵延数千里,是为庆祝什么节日吗?你点给谁看?”
慕容峋心道你明知故问,难道是想听我再说一遍?他对她向来不吝啬,于是跟去年一样,坦然又道:
“给你看啊。”
竞庭歌闻言,不仅语塞,连带着心也有些塞起来。她是为呛声而呛出的这一问,他倒好,坦坦然答了,还答得和去年一模一样,从遣词造句到语气——
但当时没发生上个月那种事,她尚可以装聋作哑,扮傻充愣。
可那样的事情发生了,说捅破窗户纸都算太客气,对方分明已经越了界。
那么此时这句“给你看”,已经不能再作其他解释,她也不能继续装没听懂。
然而如此局面可怎么破呢?这个家伙就像着了魔中了蛊,根本说不听啊。
“我不喜欢看烛火,灯火,烽火,各种火。”她想了想,决定就事论事,“所以君上亦不必费如此气力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这件事你不用同我争,现在撒谎也是来不及。怕黑的人,哪有不喜欢光亮的。你以为宛空湖畔那条路上的几十盏地灯,我是为谁而设?”
竞庭歌闻言一怔:“你是为这个?”
慕容峋走近两步,眼中涌动起极温柔的,与他通身气度不大匹配的波光:“我说过,有生之年决不让你再踏入黑夜。你在的地方,我都会点亮灯火,无论是几里的湖畔小径,还是几千里的像山长亘。”
四周很安静,霍企站得很远,附近应该有不少禁军兵士,但因为太黑,只他们俩所站之处有一圈光亮,竞庭歌不确定方圆数里到底有多少人。
她本能想要躲开这句话,像过去每一次那样,心弦却不受控制轻轻颤动起来。
“我记得你那时候说,幼时入夜,最希望床边能有一盏烛火。你看,这大蔚全境,哪怕夜色墨黑如像山之巅,我也能让它明亮如昼。”
寂静空气中赫然发出“噗”的一声,就在他话音落下那刻。应该说,是很多“噗”声在同一时间响起,但因为整齐,让人误以为只有一声——
那是火苗骤然迸发在空气中的声响,也是灯芯与火焰相触碰的瞬间动静。漆黑的像山秋夜突然亮起来,那些青黑的山峦轮廓和墨笔般线条也被镀上极浅淡的光边。
她下意识望去,便看见慕容峋身后绵延的山势间,那些高高低低渐远渐小的烽火台上都亮起了如萤火般的烛光。回身再望,来时经过的那些烽火台也全都显现出轮廓,灯火盈盈耀于其间,是她平生所见最温柔的火焰形貌。
“去年的灯罩设计不够好,以至于有些渐被山风熄灭。今年做了改进,该能燃至天明。”
他举目望向那些灯火,觉得满意,嘴角也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